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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长生殿里……(5K大章)(1 / 1)

飞羽仙宫。

  宝象国、揽月国等各种国度的人物风情。

  以及各种层出不穷的体质。

  包括蝶凤体欧阳盼安的际遇等等。

  徐行虽没有注意修饰一些言辞,但以他的学识,说的这些故事,却也像说书人说书一样,讲的有滋有味,跌宕起伏,简单几句就勾勒出了一个修行大世。

  “想不到欧阳小姐竟然也和你一样去求仙了。”

  “那时还是崇明帝在位,我和欧阳兄是好友,有一次去拜访他家,听到传闻说欧阳家的小姐不见了,就有心打听了一些……”

  “没曾想,欧阳兄也瞒了我。”

  苏学士摇了摇头,神色隐隐有些失落。

  想及此,他虽意兴阑珊,但诗兴却大发。于是将茶盏里的茶水骈指汲出,在八仙桌上写道:

  “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

  “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

  “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

  “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

  苏学士写完诗后,一甩心中垂丧,他对店家小二大呼几声,要了一盘牛杂碎和一盘红烧肘子。

  不写诗词,是不为权贵写。

  不再将诗词这科举正途视作牟利的手段。

  他这等文豪,出口成章,不需要刻意去做诗,就能随意妙手得文章。

  此时他在八仙桌上,以茶水作诗,是将徐行视作了朋友,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德帝,那等权贵之流。所以这诗,写的自然,脸上一点也没有赧然。

  “欧阳宰执,到底当官久了。”

  徐行见此,摇了摇头。

  欧阳盼安比他早入飞羽仙宫三年多的时间。也就是他刚占领关西道不久,欧阳盼安就被飞羽仙宫的接渡使带走,入了宗门。

  而一个大活人平白消失……。

  苏学士和欧阳叔达又是密友,两人是忘年之久,苏学士与欧阳盼安也是认识的。见欧阳盼安失踪,苏学士自然要过问几句。

  不料,欧阳叔达骗了苏学士一次。

  按照飞羽仙宫的规定,欧阳叔达所为,固然情有可原。可苏学士和欧阳叔达相交多年,被轻易蒙骗,心中失落亦是在所难免的。

  “徐大人……”

  “我这个侄女本性不坏。你对她多包涵一些。我记得,她在十六岁的时候,就说过一句话,战乱嫁将军,盛世嫁文士。也算是个奇女子。”

  诗词随着茶水的干涸,消失不见。

  苏学士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写诗后可能给欧阳家留的后患,连忙补了一句,以图拉回徐行对欧阳家的感官。

  到底是世交。

  帝王一念,就可能使欧阳家的仕途从此在天德一朝告终。

  而以如今徐行的在飞羽仙宫的地位,哪怕只是随意表一个态,稍有一些倾向,就足以使欧阳盼安的日子步步难行。

  这等事非什么天方夜谭。

  上位者的喜恶,致使下位者家破人亡的例子并不罕见。

  他尽管内心对欧阳叔达瞒他不满,却也不想欧阳家的后辈,还有欧阳盼安因这点事情受到牵连。

  “是个奇女子。”

  徐行点头,赞叹一句。

  说话间。

  茶馆小二端着红木漆盘,上了苏学士叫的一盘牛杂碎,以及一盘红烧肘子。这两道菜都是硬菜。牛杂碎上铺了一层辣椒重料,而红烧肘子亦是炖得软烂,盘底子浇了一大勺勾的芡,又撒了一些红白丝。

  二人开始吃饭。

  固然食五谷杂粮会影响自己的修行,可仅是一顿,就无伤大雅了。

  修行忌的是,日日食凡物,影响自己修炼。

  日上响午。

  约莫吃了一刻钟左右。

  两盘荤菜,还有一壶灵茶,尽皆入了二人肚中。

  “店家……”

  “算账咯。”

  苏学士从袖口取出一根黄铜剔牙棒,右腿搭在长条板凳上。和街头的癞子很是相似,一点也不像是名誉满天下的大文豪。

  “请徐大人吃一顿饭的钱,我苏某人还是能掏的出的。”

  “在监狱中,你请了我数顿饭。”

  “一饭之恩,我已经报了,可不想再欠了。”

  “当然,朝堂巡夜司给我这说书人塞的钱,算不上欠你的钱。毕竟我也给你编了故事,吹嘘了你一阵,有劳有得。”

  眼见徐行准备起身掏钱付账,苏学士叫住徐行。

  他从腰带取下了一个褐色钱袋。

  这褐色钱袋拳头大小,袋子口扎得紧实,里面鼓鼓囊囊。然后苏学士拎着钱袋口子,晃了一下,示意自己有钱。

  铜钱相碰,脆声若银铃。

  “不欠了!”

  徐行点头,他起身,对苏学士抱拳作揖,然后大步离开茶馆。

  两人相交是因为一顿饭。

  而友尽……。

  亦应该是一顿饭。

  这次凡俗相见,只是一次偶遇。按理说,不管是皇帝,还是仙人,都不会路过坊市口,听一个说书人的胡诌乱语。

  神京的夏雨。

  不知何时而来,起先是一些牛毛般的细雨,可还未等上几息,雨水便噼啪的打在了青石板街道上。厉风骤雨不绝。

  茶馆的檐外挂上了雨帘。

  疾风一吹,舞动若银蛇。

  天色发黄发暗,徐行脚步停在道旁一间木构三层的楼檐上。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在他的身上,被无形的气罩挡住,然后汇聚成水流,顺着屋顶瓦楞汇聚的水流一同流入街边的渠道。

  不久,苏学士一手用大袖挡着雨,一手提着用竹杖串起来的“说书”幡旗,急匆匆的从茶馆里跑了出来。

  然而路边的雨太大。

  他挡了没多久,浑身就被淋湿的不成样子。

  索性他也不挡雨了,手握竹杖一步步的踽踽缓行。

  此处街巷乃是繁华市井,路上的青石板早被百姓脚底板蹭磨的光滑。一下雨,就更湿滑了。待走了一小会,苏学士直接一个不慎,屁股腾空摔倒在地。

  “世人号我诗中仙……”

  “我笑他人看不穿。”

  “重口重盐重辛料,肘子肥鸡牛杂碎。”

  苏学士发癫大笑,语无伦次。

  雷声轰鸣不绝。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随闪电而走的,还有一道遁光。

  ……

  ……

  神京,皇宫。

  长生殿。

  宫外天色暗哑,宫内却灯火通明。

  走廊处,点着一排排的长明灯。

  处理完政务的赵芸娘,乘坐凤驾,不顾宫人劝阻,来到了长生殿。

  “娘娘……”

  “左右也不差这一天的功夫。”

  “陛下要是知道了娘娘,也会心疼娘娘,而不是去责怪娘娘。娘娘忙于政务,又要每日来这长生殿内为陛下祈福……,时间久了,娘娘你的身子骨,也会吃不消的。”

  伴在凤驾旁的,不是旁人,而是赵芸娘以前的心腹仆人秀兰。

  在赵芸娘被册封为皇后之后,秀兰地位亦随之水涨船高,先是成为了坤华宫的管事,三品的女官。后来在赵芸娘的摄政后,秀兰亦成为了后宫的大管事,官位为二品内司,此职位可比朝中的各部尚书。

  “走廊湿滑,万一……”

  秀兰揭开凤驾窗帘,又劝了一句。

  “不用多说。”

  凤撵里端坐的赵芸娘,姿态雍容华贵,凤眸间比以前多了一丝威严。她语声轻慢,从中听不出什么情绪。可这番话后,在旁的女官们却纷纷垂下了螓首,不敢多言,只是静默的跟随凤撵,朝长生殿方向走去。

  天德三年,天德帝告恙称病不见百官。

  随后,在天德四年,赵芸娘命工匠开辟皇宫西北边角修筑了一座宫殿,赐其名为长生殿。殿名,顾名思义,就是为了让天德帝长生不死,永世留在人间。

  长生殿里内分多重殿宇,供奉不同的神佛。

  以此为天德帝祈福。

  不久后,凤撵停在了长生殿外。

  一名名宫女鱼贯而入,点燃了长生殿各重殿宇的蜡烛。漆黑的长生殿,不消片刻,灯光直冲云霄,照亮了大半皇宫的宫墙。

  “陛下……”

  “芸娘来看你了。”

  入殿,赵芸娘屏退了身边女官、宫女,只留了秀兰一人在侧。她跪在一面香案前的蒲团上,凤眸含泪,诉说着心事。

  “今日刑部尚书余慈又再次发难,说长生殿损耗民脂民膏,要求废止长生殿灯火,理由是天家应该节俭,来作为万民的楷模……”

  “可臣妾知道,这余慈要的不是天家节俭,而是看陛下你久久没出来,想要逼宫。关闭长生殿,就是他的一个由头,逼我们母子退位的一个由头。”

  她手捻绣帕,一边哭诉,一边擦着眼泪。

  纵使她有徐行留下来的一些后手。

  可现在朝廷还属于斗而不破。

  没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朝廷的百官在软刀子割肉,而不是硬刀子明晃晃的逼她还有徐璋退位。而她再有手段,可皇后干政,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暂代还可,可若一直垂帘听政……。

  天下生民岂能服她?

  历代太后垂帘听政,靠的是孝字大义。皇帝为幼主,为母者垂帘听政,暂摄国政,没有什么可指摘的理由。但皇后到底差了一些。

  “璋儿也不长进。”

  “臣妾就算是想要让权给他,他也接不住。前几日,璋儿和臣妾吵了一架,说他想要亲政……,璋儿十六岁了……”

  “一旦璋儿亲政,必定会改元换朝。”

  “这样,岂不就是说陛下你驾崩了……”

  “陛下……”

  赵芸娘伏地,痛哭不止。

  摄政……。

  儿子怨她管的太多,百官憎她牝鸡司晨。

  朝堂逼她,亲子逼她,她落得世间皆敌了。而她,想的只是守好徐行留下来的家业,不使其在她有生之年丧亡。

  她不是不想将江山交到徐璋手中,而是徐璋还未成大器。根本算计不过徐姓藩王和这满朝的臣子。而且徐璋亲政,就意味着徐行“驾崩”,到时候这些外人将再无忌惮,天子失国可能就在这短短一瞬之间。

  有徐行这天德帝在,徐姓藩王为羽翼,满朝文武皆忠臣。

  但天德帝一死后,难说!

  “娘娘……”

  “悲恸伤身。”

  “娘娘身系社稷,不可有损凤体。”

  一旁的秀兰见赵芸娘伤心欲绝,连忙上前扶住赵芸娘,开始了劝说。

  秀兰知道,令赵芸娘心痛的不是百官紧逼,而是徐璋的不知事。

  这花花江山,赵芸娘一个妇人还能夺了去?

  徐璋为赵芸娘独子,又是天德帝的独子。只要徐璋安分守己,时日一到,这皇帝之位自然而然就会落到徐璋手上。

  可徐璋这一逼迫,就大大伤了赵芸娘这当娘的心了。

  “秀兰,本宫知道。”

  赵芸娘揩干清泪,叹息一声道:“此般倒是让你看了笑话。”

  “娘娘切勿如此说……”

  秀兰连忙欠身一礼,“娘娘也是人,在外辛劳,回到家后,自然会对陛下哭诉。娘娘的懦弱,是对陛下一个人的,而不是对秀兰的。”

  在宫中多年,秀兰这个仆妇也学会了嘴甜。

  “此话有理。”

  赵芸娘螓首微点,赞同了秀兰的说辞。

  接着,她叮嘱道:“太子若向你打听一些消息,你切记不可对他说。他在东宫结交了不少学士,这些人虽说都是有才华之人,可太子到底心性不如他父皇太多,难以御下,相反还会让这些学士诱导,去做错事。”

  陪在徐行数年,赵芸娘也学了一些徐行的处事手段。,

  知道评判官员仅靠忠奸善恶去评判,太过狭隘。固然有的官员更倾向于忠臣或者奸臣,可只要懂得御下之道,这奸臣亦能是忠臣……。

  故此,她没着急裁撤太子徐璋东宫的群臣,而是只叮嘱了秀兰几句话,让宫中的事不至于泄密。

  “处事井井有条。”

  “芸娘,我选你为国后,没选错!”

  站在梁上的徐行闻言,跃步而下,出口赞了一句。他在离开外城前往皇宫的时候,并没有直接和赵芸娘碰面,而是先打探了一些宫中消息。

  在得知赵芸娘准备前往长生殿为他祈福的时候。

  他就站在这梁上,等待赵芸娘前来。

  赵芸娘所言的每一句话,都入了他的耳中。

  包括对太子徐璋的处置……。

  倘若裁撤东宫班底,就证明赵芸娘这个皇后是真有野心把持朝政。而不裁撤东宫班底,那么证明赵芸娘只是代徐行、徐璋暂掌朝权,待时机成熟后,就可将权力还给徐行、徐璋。

  话音落下。

  赵芸娘和秀兰先是一惊,然后着急下拜,叩见皇帝。

  “陛下,您……”

  “您怎么在此地?”

  赵芸娘施礼后,粉脸多了一些羞红。

  吐露心事,恰好被徐行听到,她再是历经风雨,宠辱不惊,此刻也是难堪的紧。不过她到底是徐行的内人,稍稍羞涩片刻,也就面色如常了。

  “仙道有所小成,所以回凡俗看看亲人。”

  徐行没有瞒着赵芸娘,说了实话。

  “这……”

  赵芸娘听到这一番话后,顿时失落了不少。

  她能听出徐行的言外之意。

  这一次只是暂回凤溪国。等探亲完后,徐行还会再返仙宗,而不是继续留在凡俗。

  “璋儿只是一时处事错误。”

  “他心性还是好的。”

  忽的,赵芸娘想起了自己的刚才所言,于是连忙对徐行进行解释,来挽回徐璋在徐行心目中的形象。

  不孝,可是大罪!

  休说帝王家,哪怕是百姓家,也不会容忍不孝子。

  “这是小事。”

  徐行摆了摆手,没有过多在意。

  他对赵芸娘的情感多于对徐璋的情感。毕竟赵芸娘和他有肌肤之亲,共处过不少时间。而徐璋与他的相处时间,就很少了。

  在关西道的三年里,他多闭关修炼。

  攻下神京后的三年里,他亦是多闭关修炼。

  根本就没时间管这个儿子。

  其外,徐璋的“叛逆”、“不孝”,何尝不是成为一个帝王的基本修养。帝王若连这点想法都不敢有,谈何统御天下。

  没点野心的皇帝,还算皇帝吗?

  不过话……虽如此说,但在徐行的心里,还是对徐璋有了不满。只不过他对徐璋没有太多父子之情,所以才将这一点不满,压在了心里。

  “秀兰……”

  赵芸娘见徐行正在深思,连忙对秀兰使了一个眼色,让秀兰退出宫殿,不要在殿内干扰她和徐行二人。

  刚刚,她看到徐行对她起了一丝情欲。

  “是,娘娘。”

  秀兰后知后觉,退出长生殿,并关上了殿门。

  ……

  没过盏茶时间。

  长生殿内,传来了燕好之声。

  在殿外等候的一群宫女,瞬间神色诧异,脸上兴起了莫名之色。

  她们忽视一眼,皆知了各自的想法。

  难怪皇后这么急匆匆的来到长生殿,原来是在长生殿里……。

  以前她们怎么没察觉到。

  “大胆!”

  “来人,将这几个人拉下去,掌嘴。”

  身为二品内司女官的秀兰在宫中混迹久了,哪里不知道这几个宫女心里在想着什么事。她面泛怒色,直接下令处罚这几个宫女。

  腹诽罪,虽然苛刻,可若这几个宫女真的去乱说。

  皇后再清白,身上也难免多了脏水。

  此外,尽早处罚,也是对她们这些底层宫女好。真有风言风语传出,这几个宫女定然是会掉脑袋的。

  “内司大人饶命……”

  宫女们跪地求饶。

  但没过多久,就有一群女官将她们押到了别宫,施展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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