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麦威士忌醒来时,发现自己眼前一片黑暗。 黑暗是因为失血过多,而不是他在三途川的某个地方徘徊。黑麦没有犹豫,用勉强能动的右手摸索到自己腹部上的伤口,不轻不重地一按。 “唔——”疼痛让他没忍住发出一声闷哼。 这像是按住了某个奇怪的开关,身体其他部分的感知争先恐后地涌来: 眼球往外鼓胀,骨头断裂般的疼痛,头晕目眩……适应黑暗后,黑麦威士忌看到了微弱的光,来自他的头顶。 很微弱,一方面是因为黑麦威士忌所处的地方离地面很远,另一方面是爆炸导致的沙石砖块堵塞住了入口。 他现在正在地底。 在下水管道中。 黑麦威士忌的下半截身子陷入了淤泥、污水和各种秽物里。幸好现在是冬天,不然黑麦还要应付各类令人厌恶的小动物。或许是时间呆久了,他闻不到这种地方必有的恶臭。 他还活着。 “简直是太狼狈了……”黑麦威士忌轻声呢喃道。 不得不说,能活下来还真是一种幸运。 黑麦威士忌的上司詹姆斯布莱克虽然明说了FBI人不会潜入组织的包围圈接应,但并没有放弃手下的得力干将。 在通讯里,詹姆斯告知了黑麦一个大致的逃亡方位。 黑麦虽然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还是尽力配合。而在看到暗巷里井盖不翼而飞的下水道入口后,黑麦立刻明白了这个疯狂的逃亡计划。 但是苏格兰此时穷追不舍……因此,黑麦必须要做些什么来干扰后者注意力——这也是支援他的人需要做的事情。 而这时候,爆炸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黑麦试探性地朝苏格兰扔出了一块石头:他其实是在赌,赌接应他的人能对上他的脑回路。 果不其然,那个地方被人为安置了爆炸机关。 黑麦又往自己的伤口处按了一下,试图用疼痛让自己维持神智。与此同时,他的思绪还在不由自主地复盘这次逃亡: 利用下水道逃亡,这种熟悉地形的方法只可能是本土势力想出来的——詹姆斯向公安他们求了助…… 难道是苏格兰?苏格兰在追捕他时几乎没有放水……而且很难说他究竟有没有摆脱组织的控制…… 黑麦威士忌感觉到极具诱惑力的黑暗再次袭来,他又捏了自己的伤口一把,但他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了…… 对了,还有那枚炸弹…… 要事先安放在那个地方,或许可以从下水管道上来?还有另一种可能,组织内部还有别的公安卧底,而且参与了此次行动…… 也不知道朱蒂他们怎么样……或许是凶多吉少,但那时候他也没办法带着他们突围,詹姆斯应该有办法接应他们……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时,黑麦威士忌听到了什么东西淌过污水的响声。 ………… 琴酒他们撤离得很麻溜,确定黑麦和那两个跟班的死亡后,他立刻放弃了和公安那边的火拼,班师回朝。 虽然在回来的路上,这位行动组的一把手就着卡沙夏没有捉到活口这件事讥讽了很久。 川上济可不是会口头上吃亏的主,立刻挂着满脸微笑开始阴阳怪气是琴酒的手段太暴力,并质疑对方根本没打算留活口,只是想一次杀个尽兴。 其实细想起来这个解释也说得通:黑麦不是那种突然暴露的卧底,他处于被严格监管的状态很久了。因此没太多被捉回来严刑拷打的价值,支援他的两个跟班甚至没进入过组织,更没有什么价值。 所以活捉算是任务的附加项……川上济思索。 当然,求其上者得其中;求其中者得其下;求其下者无所得。为了让行动组全力以赴,琴酒布置任务时肯定不会特意提一句黑麦没活捉的价值。 “一次杀了个尽兴的是你吧,卡沙夏。”
琴酒哼笑一声,“难道是在发泄潜入公安那次决策失误的怨气?”
“你负责的黑麦不也是没捉回来吗?”
灰发青年振振有词,“瓮中捉鳖都弄不好,还把猎物搞死了……啧。”
“真正负责这一块的是苏格兰。”
…… 又吵了几句,川上济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因为他发现在不波及到苏格兰的情况下diss琴酒有些难。再加上继续让战况白热化下去,琴酒很可能把阿马尼亚克扯出来翻旧账。 吃完最后几颗柠檬糖,又拉着苏格兰打了几局消消乐,灰发青年开始感到百无聊赖,于是他抽出了半分钟的时间开始思考黑麦在那种情况下,如何逃出生天。 答案无非是有外援。 这时候他们已经回到组织据点,川上济没忍住用战术靴在路过的井盖上碾了碾。 ………… “什么气味?”
进入房间的库拉索微微皱眉。 这时候波本自然懒得搭理她,只是头也不抬地研究下一个任务目标的情报。库拉索也没问第二遍,因为她很快就看见垃圾桶内的一个袋子,里面有半袋腐烂的柑橘。 他们正呆在组织的某个安全屋内,某个流动安全屋,看来这袋柑橘是上一个使用者留下来的礼物。 “琴酒那边发生了火拼,他们动静闹太大了。”
波本忽然开口说道,“任务目标的行程估计要发生改变。”
“也就是说我们的行动需要后延?”
波本点点头,他嘴唇微动了几下。 库拉索通过唇语辨认出这家伙是在用脏话问候琴酒全家。这无可厚非,行动后延说明他们的工作又要从头再来。说实话,库拉索甚至都想骂上几句。 “行,那我重新收集情报。”
库拉索干脆地说道。 “尽量快点。”
波本说道。 这位金发深肤的男人目送库拉索离开,他紧绷的神经微微松懈。 安室透知道自己这一关是糊弄过去了:为了接应黑麦,他不得不用雨衣蒙住自己的全身,从地下赶到相应位置。 至于波本是什么时候知道这条密道的……还是因为某次任务令人心酸的经历,在此略过不提。 布置好炸弹并确认黑麦没咽气后,安室透又得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营造不在场证明。虽然很注意,他身上还是沾染到些许气味。 说实话,黑麦出事他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安室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这回是公安那边的命令,他必须全力以赴。 他向来不会在公安的任务中参杂个人情绪,因此此次营救很成功。 安室透看向自己的手机。 为了确定炸弹爆炸的合适时机,他在下水道入口附近的墙上装了个针孔摄像头。 也就是说,他看见了苏格兰把黑麦逼入死角的全部经过…… 好友的杀伐果断让安室透无比陌生。 倒不是指执行任务的苏格兰陌生,波本不止一次看见对方惟妙惟肖地扮演穷凶极恶的组织成员。真正陌生的是眼神: 在向黑麦举枪时,苏格兰的眼神里带着病态的狂热。这份狂热远超过真正组织成员应有的,对组织的忠诚。 安室透把视频的速度调慢,然后又仔细看了一遍,他并没有分析出更多的信息。就在这时,他收到了公安那边的短信。 【黑麦威士忌醒了,另外那两个FBI还处于昏迷状态。】 公安救下来的不仅是黑麦,还有他的两个同伙,一男一女:被发现时两人埋在一片建筑废墟下,几乎离死不远。 【好,我马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