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还是大半年之前的了,船票上的字样都有些褪了色,还记得这是当时对陈江宁承诺,一直到死,他也都以为办完了那最后一件事,心爱的慕言就会带着一笔巨款,跟着他远走高飞。他走的时候是不甘的吧。多少次从梦里惊醒,她都能清楚地听见那个男人一遍遍地问着她“为什么”,她记得梦里的陈江宁被水泡得发了福,两只眼睛全都凸在了外面,手指脚趾也都烂了,可是依然不肯放了自己,依旧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腕,问着她“为什么”。猛然一惊,才发觉自己又进入了浅度的睡眠,眼前模模糊糊的再也看不清船票上的字迹,她拼命地想要忘了那张脸,也拼命地说着“对不起”。醒了酒的宋哲出了电梯跟莫回打了个照面,两人谁也没说话,就那么擦肩而过了,莫回却觉得他有些奇怪,至于哪里怪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一进门,就看见慕言正看着手里两张过了期的船票发呆,宋哲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件事之后他调查过,只是真相太让他心寒,他才觉得与其清醒着忘记,不如糊涂地什么也不再记得。所以他迷上了酒,他觉得只有酒才能带给他片刻的解脱。慕言将手里的东西重新藏好才抬眼看了看满身酒气的亲弟弟:“这次又要多少?”
宋哲醉醺醺地跌坐在沙发里,口齿也已经模糊不清:“不多,够买酒就行。”
慕言也不多说一个字,拿起笔直接在支票上写上了一个数字。宋哲一步三退地走过去,抢过支票来一看,冷哼了一声:“这么点儿,你当你亲弟是要饭的吧。”
“小哲,我也不是提款机,没有义务一直养着你。”
慕言露出难得的柔情来,虽然知道这样的弟弟就是个无底洞,但是她还是做不到对他狠心。宋哲却不理会她的话,拿起桌上的笔,在慕言签了字的支票上又添了两个“0”,说:“你当然不是提款机,因为提款机没你好用,到那我还得插卡,还得记住密码,到你这儿就方便多了,只要我开口就行。”
“你”,慕言气地抓起手边的茶杯就朝他泼过去,苍白的脸涨得通红,“你怎么变成这幅德行?你还对得起死去的爸爸吗?”
宋哲不闪不避,任凭冰凉的谁泼了自己一脸,拿手胡乱地擦了,冷笑着说:“我什么德行?我变成这样还不是你一手逼的?你知道我又多喜欢凌苏,可是你逼着我做的那些事,哪一点替我想了?”
看着弟弟眼里对自己的憎恨与厌恶,慕言的心像是猛地被人揪了一下,她抬起头,才发现自己竟然不晓得怎么开口。“怎么?不说话了”?宋哲一挑眉,两手往桌子上一撑,“我连自己都对不起,还能对得起谁?我这辈子算是完了,你也别想好过。”
说着拿过过支票来放在嘴边亲了亲,又瞥了一眼刚才慕言藏东西的抽屉讪笑:“人都死了,还留着船票做什么?那陈江宁做了鬼怕是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卖了他,哈哈,哈哈哈。”
这个话题一直以来就是慕言的禁忌,也只有宋哲,也只有喝醉了的宋哲。只见慕言跳了起来,扬手朝着宋哲的脸上就是一个耳光甩去:“我虽然是你的姐姐没有错,可是我不欠你的,你最好记清楚了。”
宋哲的脸上本来就有些淤青,被她这么一打,半边脸更是火辣辣的,然而他摸了摸嘴角再次被震裂的伤口,毫不介意地转身离开,这就是他报复她的方式,用自己的沉沦,换她永不可能被唤醒的良知。“你不欠我,你只会利用我而已,或许你该给方景天上柱香,毕竟他是为了救我们沐家唯一的根。”
他只留下了一句。然而在他转身的瞬间,慕言也看见了他嘴角的血丝,泪意袭来,打湿了她的眼眶。当晚宋哲还清了孽海花的欠款,又喝得烂醉,下了计程车就是一通呕吐,几乎连胆水也快吐出来了。这时候发觉后背被人拍了拍,他回头,还来不及看清那人的样貌,只觉得后脑一痛,便晕了过去。慕言参加了一个酒会,回家的时候也已经不早了,掏出钥匙刚准备开门,就发现门廊的黑暗里,好像藏了一个人。“谁?谁在那里?”
她壮着胆子喊了一声,手已经摸进了包里,抓住了莫回给她准备的一瓶防狼喷雾。黑暗里的人影晃了晃,却依旧不肯出声,就好像那不过就是一个影子,一个被风吹动的树影罢了。可是敏感的慕言清楚地知道,那是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只是个影子那么简单。她打开了门廊里所有的灯,当门灯一盏一盏亮过去,那人影也跟着一点一点往黑暗里面退,直到最后一盏灯亮起来,她还是看不清黑暗里的,到底是人是鬼。就算是狠辣惯了的她也开始怕了,拿着手机的手一抖,手机立刻掉进了一边的花圃,她不敢再回家,因为家里早就有人潜进去过了,根本就不安全,她想到去莫回那里,于是转身准备往车上跑。这时候就听身后的灌木突然动了起来,一个人影飞快的闪过拦在了她的面前。那人的半边脸已经毁了,所有的皮肤都像化开了又重新冷却了一遍一样,只见那人森幽幽地咧了嘴说:“慕老板,好久不见了。”
慕言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她的双手被绑在一根铁柱子上,柱子大概有了些年头,铁锈掉得厉害,她扯了扯手腕,发现绳子是那种专用的登山绳,非常得坚固,那柱子虽然锈地严重,却又成年人的手臂粗细,想要弄断柱子逃生也没多大的可能。她又拼命地拽了拽绳子,就听黑暗里有个人说:“别费力气了,我早就试过了,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