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轩年近古稀,脸上干瘦,现在却因为愤怒两颊通红,连带着胡子都在抖动。程明远把门带上,一脸平静地把砚台放在桌边,一角已经摔坏,看来要买个新的了。他恭恭敬敬的,站在父亲身前,回道:“当初是我非要宁熙和我结婚的,宁宁也还只是个孩子,爸,您别这么说她们。”
他说的很慢,却异常坚定。“到现在你竟然还护着那对母女,你娶那贱女人就算了,可她不仅没给我们程家生个儿子,还敢给你带绿帽子,你养着别人的女儿还当个宝,到底让我说你什么好!”
程轩越说越大声,最后一口气哽在喉咙里,猛烈地咳嗽。程明远揉了揉眉心,尽力克制用平静的语调回答:“爸,您能不能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嘛,我都说了,宁儿是无辜的。”
程轩缓了口气,但还是怒不可遏:“你以为我愿意提?你不嫌丢人我还要脸呢!”
大概看儿子脸色不好,他终于换了个话题:“好,不是你的女儿也罢了,我也可以当这件事不存在,可是,为什么你和刘静在一起两年了还是没生个儿子,你要断了我程家的后么?!”
“爸,我都四十七岁了。”
程明远抬了抬眉毛,好像是自嘲。“你别拿这个糊弄我!”
程轩拍了拍桌子,“你就是忘不了那个贱女人!”
“你知道还让我娶我不喜欢的女人,你知道你的自以为是、自私自利害了多少人!”
程明远眼睛也有点红,一字一句都扎在程轩心坎儿里,也扎在刘静心里。她端着沏好的茶,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摔出去,她紧紧地靠着墙才能保证自己站稳,握着托盘的手紧紧抠在托盘上,骨节凸起,直到口腔里传来腥甜的血腥味才终于松开嘴,泪还是无声地落了下来。她不是不知道程明远对前妻宠上天,曾经那可是在A市传为美谈,她那会儿还小,才上高中,也曾在心里憧憬过拥有那样的爱情,崇拜过他,没想到后来她真的嫁给了他,却不知道原来自己连个替身都不算。程家娶她不过是看上她出身好,学历高,年轻还听话,这两年,她努力示好,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孝顺老人,照顾丈夫,对丈夫前妻的孩子虽然不见面,但还是亲自给她收拾房间,她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她就原样保留。可即使这样她也留不住他的心,是啊,在和他结婚之前,他就说过,他这辈子只爱过一次,一次就是一辈子,让她不要奢望,她可以拒绝,但是她没有,只求和他相敬如宾,白头偕老。可原来她仍然动了情,心还是会痛。那个女人,她死了,她生了别人的孩子,可这些都没有撼动她在他心里的位置,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好还是走不进他的心?为什么他竟然为了那么个女人都不愿和自己有个孩子!刘静觉得心里翻江倒海,像猛浪一样一阵又一阵冲击着她,让她不能自己。门内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她快速下楼假装要上楼的样子,装出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和他打招呼:“明远,你怎么出来了?我的茶都没送过去呢。”
程明远神色非常难看,不愿多说一句话,只点了点头。“你和爸说什么了?怎么这么快,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我没事,你照顾一下老爷子吧,一会儿把陈医生叫来给他看看,晚上我让司机来接你。”
程明远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辛苦你了,谢谢!”
说完也不等刘静回答就走下了楼。他走得很慢,背影看起来沧桑而又疲倦,到最后他也没告诉自己的父亲陆珩是谁,陆珩就像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定时炸弹。现在这颗炸弹就离他不远的地方,他只希望等到终于爆炸的时候,不要波及到他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