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陆珩,漫长而寒冷的冬天已经过去,天气渐渐暖起来。她却接到了程老爷子溘然长逝的消息。好像有些不真实,但是又没什么意外,连程明远告诉她的时候,语气都异常平静。安静闲暇的时光总是会让人产生一丝幻觉,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可是一切都已经变了模样……就像她能从新闻上得知,何迅去了鹏程国际,现任公关部总监,是鹏程国际的首席公关官,每次有什么活动,陆珩都把她带到身边。媒体一再推测,有人要成功上位了!嗯,大概吧!这个结果,就像程老爷子去世的消息一样。不真实,但是也不意外。肖越带她回程家的时候,看着她一路盯着窗外发呆,眉头微微拧起。程宥宁这段时间基本每天都会在这种状态下度过,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知道这件事终归他没办法替她承受。到了地方,程宥宁转身开门下车。肖越也跟了下来。“那我先进去了。”
手却被握住,一股暖意。“嗯?”
程宥宁抬了抬头,有点疑惑,“还有事?”
“宁儿,这次之后,我带你离开好不好?”
程宥宁抿了抿唇,低缓的声音慢慢流出:“肖越,我也不可能耽误你。”
他的手一顿,程宥宁抽了回去。“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收留我那么久。”
她笑了笑,和他摆手。肖越看着她的身影慢慢消失不见,微微怔愣。于陆珩是不愿意耽误,于他,大概是她再也不爱了吧。程轩的葬礼办的很简单,他这个人孤傲惯了,也没什么朋友,就算有也被得罪的差不多了。应他的要求,骨灰一半洒向大海,一般埋入程家公墓。听说,陆珩的父母就是尸沉大海,程宥宁想,这也许是程轩想要弥补自己女儿的一种方式。见到陆珩就是在程家公墓,他依旧穿着黑色的风衣,整个人透着一股冷冽。而且,他戴了一副墨镜,遮住了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深邃眼眸,却衬托的下颚的线条更加硬朗分明。程宥宁没见过他戴墨镜,现在这样看,他整个人少了些清贵的气质,反而凭添了酷帅和让人无法触及的漠然。他站在初春并不温暖的阳光里,挺拔颀长的身影被旁边婆娑的树影挡了大半。面无表情的。或者有表情她也看不到。那种感觉……还是那个人,又不是那个人!而且他旁边跟着何迅,虽然没什么特别亲昵的动作,程宥宁的眼睛还是被晃了一下。看新闻图片和看活生生的人就是不一样。这样看上去,两个人好像……更配了!程宥宁捏着手指,也不知道陆珩是不是在看她,反正有些心虚地低了头。程明远走到他身边,两个人耳语了几句,当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她的心却莫名跟着一颤!该怎么面对?有些事情原本就说不清楚,陆珩肯定不喜欢她主动做了决定,但是他也肯定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不管他对她是生气、愤怒、责怪还是什么情绪。她都知道,这一次,终于可以结束了。最后一次,她竟然算计了陆珩一把!果然,这一年多,跟着他,委实学了不少东西!只是……沉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程宥宁的心也跟着扑腾起来。她微微抬头,就看到他朝着她走过来,太熟悉的强烈气息迫近,程宥宁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可是,那气息瞬间又远去……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他走到了程轩的墓前,微微欠了欠身,不是什么正式的礼节。他停顿片刻,又转身离开,连脚步都没有片刻停顿。程宥宁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就好像他们之间,慢慢的,变成两条不会汇集的线。她的目光触到何迅,看的出来她有些尴尬。的确,这种场合,很正常。程宥宁朝她扬脸笑了笑。何迅的脚步踟蹰一下,动了动唇,陆珩却一下按住她的胳膊。何迅低了低头,跟着陆珩转身离开。两个人的身影交叠在一起,在程宥宁的眼中,蕴出淡淡的光圈。阳光真好!可是好像并不比冬天暖和多少。她回头,看了一眼程轩的墓,嘴角突然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原来熬过了寒冷漫长的冬天,也不意味着,你就能等来春天!程明远走到她面前,拍了拍她的头顶,声音也有些沉暗。“陆珩说,之前你拿给他的离婚协议书,他已经签了字……”许久都没有听到程宥宁的声音,程明远低头去看她。“宁儿——”“嗯,”她点头,仰起脸,笑了笑,“我知道了。”
“宁儿,如果……”“爸爸,我有点累了,办离婚的事情交给律师好不好?反正我什么都不要……”程明远的手搭在她的肩上,点了点头。“那你还想做什么?”
她侧头,就看到宁熙的墓,想了一会儿,回:“能不能去老家一段时间?”
“好。”
————总有一种逃避的感觉,A市那个地方,住怕了。程宥宁想,她大概需要安静一段时间,不要再听到陆珩的消息。也不要再看到他的身影!哪怕是在新闻上……她是被程明远亲自送来的,宁戎显得格外热情,但是她却没住在他那个小别墅里,而是跟外公住在一起。程宥宁也没带什么,就带了她的画具。这个地方太闭塞,手机什么通讯工具,基本也不能用,真好,省的她惦记!程明远把她放下,交代几句,也离开了。宁巍见她来,关切了几句,但是也没多问,只和她说家里条件比较苦。确实比较苦,别的不说,住的房间低矮沉暗,程宥宁每天望着小窗透过来的那一丝光亮,都觉得恍如隔梦。不过让她欣慰的是,这里环境比较好,而且初春的季节,虽然春寒料峭,但是果树的都开了花,溪流也解了冻,感慨一句造物主吧!你永远都不会为任何事情任何人,停下脚步,改变方向!傍晚时分,程宥宁准时归来,宁巍腿脚不方便,回来之后一直是她在做饭,虽然做的不好吧,但是外公也不嫌弃。拿个马扎在她旁边坐着,看着她每天画的画,品评两句,或者闲话家常,日子变得娴静悠闲,也……冗长!不过今天还没回去,就闻到了饭香。今天回来晚了?程宥宁加快脚步,进了门却看到李盛也在。其实她回来这段时间,他偶尔来,听他讲,他爸在的时候,是有名的赤脚医生,常东奔西走给别人看病。他在外面闯荡也觉得没意思,想回来继承他老爸的衣钵。程宥宁看着他大义凛然的样子就跟着笑。她开玩笑地说:“哦,那你先拿我练练手吧!”
结果他还真像模像样的给她把起脉来。李盛见她回来,朝她招手,程宥宁背着画架走过去,就看到他们已经摆上了小桌和……饭菜。“你怎么来了?”
程宥宁也搬了个马扎坐下。李盛打开桌上的砂锅,朝她笑:“饭都做好了,就等你了!”
他说完拿了两个碗,盛了两碗汤,递给她一碗,在宁巍面前放了一碗。“乌鸡汤?这是什么意思?”
程宥宁有点蒙。“哦,我三叔在镇上开了酒店,这是他做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程宥宁狐疑地看他一眼,沉下了脸。三叔?镇上的酒店?留下来给他们?什么跟什么?!她摇摇头。“不是别人剩下的,这是他留下来的!”
李盛怕她嫌弃,赶紧解释。“那你拿来干什么?”
程宥宁看一眼宁巍,他一脸茫然的样子显然不知情。“那个,有事求你……”他见程宥宁不说话,赶紧解释:“我,我三叔家有个儿子想学画画,那个,那个请老师太贵……”程宥宁抬了抬眉。“以后你们一日三餐不用自己做了,我来送,你教他画画,行不行?”
李盛低着头,有点局促不安。程宥宁这才明白。“不用送什么三餐,愿意学画画,是好事啊,我可以帮忙的。”
“那怎么行!你不知道,镇上有个培训孩子画画的,学费收的老高了!”
李盛夸张地比了比。“那我也不用你送饭!”
“反正我三叔那里也方便,而且我侄子要上学,等他放学,都晚了,你也做不了饭!”
呃……李盛见她迟疑,赶紧把碗端起来:“你尝尝嘛,不好吃你再拒绝,咱们再提别的条件。”
程宥宁无奈,端起汤喝了一口。“药膳?”
微苦的馥香伴着乌鸡醇厚的润滑味道,反而没有很腻的感觉,这个味道都能评星级了!“啊,”李盛张了张嘴,“这是我们家的特色啊!”
他看着程宥宁没说别的,舒了口气,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程宥宁看宁巍也喝了,问道:“外公,你觉得呢?”
宁巍点了点头:“挺好的。”
“是挺好的,”程宥宁捏着自己的下巴,蹙了下眉,“而且我觉得这味道有一点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