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行里宋湘与李诉签下文书,刘掌柜拿到佣金也松了口大气,说了不少场面话。 接下来便该是收拾铺子重新开张了,算算时间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而正好李家二老入土也得需要几日时间,两厢这便就分开行动。 想到不到一日时间两件事都办妥,宋湘心里不由一阵轻松。只是帖子已经请人送到李陈二家,却不知客栈那边已有他们的回音不曾?不由得又加快了脚步回客栈。 陆瞻在牙行外头看着宋湘一路轻快地往客栈方向走,快活得如同一只百灵鸟,想到她一个弱,不,一个女人家竟把这些事处理得妥妥当当,越发心生惭愧。 都说京城大家闺秀难得,可让大家闺秀们来办这些事,却不一定能办得如此顺畅。 便不由自主跟在她后头,一路到了客栈。 眼见着她到了门前,却在卖凉粉的摊子前停下来,买了碗凉粉才进门。 原来她喜欢吃这个…… 想到这儿他扭头看了眼重华,示意了他一下。“你也去买一碗。”
重华纳闷:“谁吃?”
陆瞻凝眉:“难道是给你吃?”
这里就两个人,不是给他吃,那就是他自己吃喽? 但重华就更纳闷了:“您不是说路边摊不干净么?”
这个人为什么老喜欢打自己的脸呐? 陆瞻提气结于胸,目光凝望他半日未能移开。 重华受不了这等关爱,打了个哆嗦后,终于麻溜过去买了碗凉粉过来。 陆瞻深深又看他半晌,方才把碗夺过来。 ……滑溜溜的,清凉爽甜。 陆瞻从来没有买过这东西,王妃不许他吃,但小时候他也曾看下人买过,偷偷尝过味儿的。 只是记忆中的味道却没有这个好。是因为这家做的特别好吃么?还是因为正经买来的所以味道不同? 宋湘立在窗户后,看着楼下人群。 先前进门之前她就觉得有人尾随,于是故意在门口停脚买了碗凉粉,果然就看到有人停在对面。那主仆数人立在人群里,并不张扬,但看那气派,究竟是谁她自然猜得出来。 这不,那大渣子可不就下马朝着这边走来了。 但他还来干什么? 虽说知道日后肯定也会有碰面的机会,但宋湘觉得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跟他说尽了,实在没有必要再特意见面了。 “宋姑娘,楼下有人找。”
还在揣测,果然店家娘子的叩门声就响起来了。 宋湘答话:“烦请帮我转告,就说我歇着了。”
店家娘子答应了,然后下了楼。 但楼下的马还停在那儿,人还没有走,宋湘也不能出门。 想了下,索性开门唤来伙计,让送饭菜上来。 店家做不出什么大菜,家常菜还是拿手的,一道炖牛肚软烂可口。回头或许可以问问店家这菜谱,回去做给濂哥儿吃。 眼下天色过午,先前陆瞻虽在席上已拿过筷子,但多数在说话,并没有吃多少。他饿倒是不饿,就是仰头望着楼上有些望眼欲穿。 客栈不大的店堂里也坐满了打尖的食客,他今日虽然没穿蟒服,没有引起轰动,但这身皮相还是引来了满堂人的注目。 重华觉得这样不太合适:“世子,咱们走吧?”
哪里有这样追姑娘的? 陆瞻没理会,收回目光,扫了这一圈人,然后找了张空凳子坐下来。 同桌吃饭的两人立刻往旁边缩了缩,陆瞻也不管,只定定望着楼上。 重华有点看不过眼,让店家上了壶茶,然后又上了几碟干果,如此看着才没那么突兀。 衙门里下晌无事,陆瞻不来则已,既然来了,则定然是要见到她的。 店家娘子去请人请不下来,那多半是她看到他来了,不肯见他。 但他就不信,她今日就不下楼了? “敢问,兴平县来的宋姑娘可是住在此处?”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短打装束的中年男子,进了门便跟店家打听。 陆瞻神思一凝,在这人身上打量,就听他跟店家解释道:“我是通政司右通政陈大人府上遣来的,今日上晌,宋姑娘给我们家老爷夫人去过一封拜帖,我是奉命来请宋姑娘到府上作客的。”
陆瞻不知不觉挺直了身躯,看向重华。 重华也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宋湘是怎么跟陈家扯上关系的! 他连忙上去打了个拱:“敢问这位,宋姑娘跟贵府是什么关系?”
来人机警地上下打量他,重华就道:“我们家公子也是宋姑娘的好友,故而好奇问一句。”
这人看向桌后坐着的陆瞻,许是瞧见他生得端端正正,不像是个坏人,就道:“宋姑娘的父亲宋大人,与我家老爷是同科的进士,宋大人生前与我家老爷也是至交。我们夫人听说姑娘在此,特地吩咐派车来迎接的。”
重华了然:“失敬,失敬。”
回到陆瞻身边:“看陈家这重视的阵势,倒不像是假的。”
陆瞻一时无言,一方面对宋裕与陈家关系的全然不知,再次显露了他前世对宋湘的漠不关心,一方面他又为宋家还有这样肯尊重他们的故交而欣慰,这样至少他们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对着门外家丁看了半晌,他忽然起身走过去:“我也是在此等宋姑娘的,既然要传话,不如由我上楼代劳?”
店家可不敢:“公子稍坐,还是让贱内去!”
陆瞻扇子在手心轻击两下,忽然就凑到他耳边说了句话。然后他直身看着店家瞪得快脱眶的眼睛道:“现在你总不会还会以为我是坏人吧?”
店家被耳边“晋王世子”几个字炸得脑袋都快麻了,除了眼睁睁看着他转身唤上自己的娘子一道上楼梯,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宋湘吃完饭,稍事歇息,有午觉习惯的她困意也来了,她走到窗前往下看,只见马还在,那眉头便越发皱紧了。 眼下倒还不急着出去,只是陆瞻这样不死不休又是为何?究竟是怪她上次太不客气,还是觉得她哪里说的不对? 但无论哪种,都不值得他如此守着不挪窝了吧? “笃笃。”
刚犯着琢磨,这时候门就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