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生把自己的房间腾了出来，让给了他们，自己则搬出去与其他船员挤一挤。船上房间紧张，能为他们挤出一间房已属不易。船上也没有女生，自然不会准备女装，不过，陈米可身材娇小，小男生索性把自己的一套运动衫拿了出来，给陈米可换上。可岳司南的个子高，明显比小男生高出了一个头，还得另借衣服才是。找谁呢？小男生把船上的人依次想了一遍，还只有船长的身高与岳司南不相上下，也是高高瘦瘦，肩宽腰窄的身材。小男生于是向岳司南他们说了一声，屁颠屁颠去找船长借衣服了。陈米可用毛巾把自己胡乱地擦了一下，换上了那套松松垮垮的运动衫，岳司南则找来了船上的简易医疗包，屈膝蹲在陈米可身前，将她手上已经濡湿的绷带解开，盐水到底浸了进去，伤口也因为撕扯而迸裂了一些。污血几乎糊住了绷带。岳司南眼底的心疼一炙，人反而沉默了下来。她既然强撑着，他也不拆穿她。岳司南的动作很小心，他知道陈米可现在应该挺痛，可是，陈米可仍然一副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还在津津有味地讲着刚才那个小男生说的八卦，“哎，你说这世上真的有海妖吗？如果说她的歌声真的会迷惑人，那只能说这个人的歌声有暗示作用，每位催眠者都有自己的道具，有人用目光，有人用动作，有人用声音，她说不定就是一位利用歌声催眠的高手。催眠界真正有真才实学的几个人，我都认识，不过，各个都是音痴，没听说有会唱歌的。”
岳司南正在用棉签沾着陈米可手腕上的那圈渗出来的污血，闻言一哂，“你也是其中一名，难道你也是音痴？”
说起来，他还真没听过陈米可唱歌。“音痴中的战斗机。你最好这辈子都别听到我唱歌，我怕你听完之后，就会对我避如蛇蝎，再也不喜欢我了。”
陈米可笑嘻嘻地回答，只是在笑声里，还是免不了因为疼痛，而倒吸不止的丝丝声。岳司南抬起头，深深地望着她，“不会有那一天。”
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只会一天比一天更喜欢你。喜欢到自己都快要承受不了的重量。岳司南说得那么慎重，陈米可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她眨巴眨巴眼睛，傻笑了一下。这一愣神的功夫，岳司南已经快手把伤口包扎完了。两人这才腾出空来参观自己即将居住不少时日的房子，房间很简陋，毕竟是捕鱼船，而不是游艇。小小的，不足十平米的房间里，只有一张一米二左右的单人床，床上的铺盖极其简陋，一条床单，一件毛毯。没有柜子，也没有桌子，墙上用粘钩挂了一些毛巾，牙刷杯等小物件，还有一块老式的罗盘，应该是小男生自己的收藏。“你说，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历？船长虽然很凶，不过不像是坏人。小男生年龄那么小，可是好像在船上呆了很长时间似的，一点都不像生手，还有其他船员，怎么说呢，都太淡定了。总感觉不像普通的渔民。”
陈米可信口问。“你怎么知道船长不是坏人，他不是还打算直接杀了我们吗？”
岳司南笑着反问。“别以为我听不出空包弹的声音，再说了，一个人的手上到底有没有沾过人血，闻一闻就知道，他身上很干净，应该没杀过人。”
陈米可回答。她的鼻子灵得像条小狗。岳司南莞尔。他的可可果然很聪明啊。确实，船长并没有打算真的杀掉他们，应该就是试探吧，毕竟他们来历不明，敌我也不明。岳司南从弹夹里取下来的子弹，全是空包弹，这种子弹可打不死人。“如何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都是不能上岸的人。公海有很多这样的人。”
岳司南淡淡道：“也许是罪犯，或者有一些无法面对的往事，小男生应该是他们的后裔，说不定就在这艘船上长大的。他们为了躲避法律，或者躲避一些人或事，选择自我流放在这片海上。不过都不算坏人，不然，就去当海盗了。”
现在，他们只是非法捕鱼而已，并没有害人，顶多害一害鱼。两人正聊着，小男生已经带着从船长那里借来的衣服折返了回来。船长的衣服对岳司南来说，还是略短了一些，不过勉强还能穿。就是一套老旧褪色的迷彩服，上面还沾满了油脂与污渍，估计就是丢进垃圾桶，也没有人愿意将它捡起来，可是，岳司南硬是将这种淘汰品穿出了时尚大片的感觉。果然，衣服到底好不好，说到底还是看脸啊。小男生在旁边看得一脸惊叹，不由得感叹道：“哇，我以前怎么不觉得船长这套衣服有那么好看！”
相比之下，陈米可则像一个未发育完全的青少年。陈米可正想弱弱地表示，自己的身材也是不错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惊慌与兴奋夹杂在一起的呼叫声。“雾，船长，我们看见雾了！”
小男生的表情也变了，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小男生折身往外跑去，岳司南与陈米可也紧跟其后。他们冲到了甲板上。刚刚还一览无遗的海面，正一点点被雾气笼罩，浓得伸手不见五指的雾，与海上的水汽连接在一起，好像这艘船是漂浮在虚空之中，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海。船上的船员们全部停下了动作，不约而同地聚集在甲板上，呆呆地望着面前的浓雾。他们的表情如此肃穆，岳司南也不由自主地搂住了陈米可的肩膀，将她半围在自己身前。陈米可正觉得奇怪，海上起雾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啊，尤其是刚刚下过暴雨，为什么他们都那么激动？不过，陈米可很快明白了船上的人的情绪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激动。歌声。一段缥缈的，没有歌词的旋律，从雾气深处缓缓地飘了过来。时高时低，绵延不断。宛如海妖的低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塞壬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