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上容玉锦送她去上班的车,徐熠星还是处于神情恍惚的状态。反倒是本来十分介意这件事的容玉锦不忍再看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食指指尖在膝头点了点,开导她道:“生命里有些人,原本就因为各种原因很难忘记,更何况是自己最在乎,又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的那个人呢?”
徐熠星抿紧了唇,低下头,不说话。“如果你真的打算不再为这段无望的感情继续投注无用的付出,那么就算喝醉后无意识的喊着他的名字,所以又代表什么呢?什么也无法代表,所以,你也不用这么介意了。”
徐熠星呆视着自己的脚尖,喃喃着像是自语道:“那时候的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可笑?”
“一点也不。”
容玉锦平淡应道,抬起手想摸摸她的小脑袋,可手抬到一半,最终又选择落在她削薄的肩头,不轻不重的捏了捏。“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还在沾沾自喜的人,才是——最可笑的。”
也许当你不再执着一样东西的时候,才不会再为它而患得患失。徐熠星从文件堆里抬起脑袋,打着呵欠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扭动着酸痛的脖颈一看,外面已经是夕阳西落。橘红色的余晖灿烂瑰丽,将她的半张小脸都映的红彤彤的,手边的杯子早就空了,徐熠星端着站起来,想去倒杯热水喝。就在此时,一位身穿银灰色西装,打着深色蓝白条纹领带,身姿挺拔的冷峻男人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且目标明确,直直朝着徐熠星的办公室走来。徐熠星刚打开门就和他打了个照面,微微怔了一下,才以公事公办的口吻打招呼道:“夜总好,夜总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真是稀了奇了,除了平时偶尔视察工作的时候夜嘉荣会来以外,其他时间他是绝对不会主动出现在她的面前的。而这次进来,夜嘉荣的眼神明显没多施舍给别人一个,很明显不是来视察工作的。男人微微敛起双眸,仔细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澄澈真挚的眼眸深处,找寻出一丝熟悉的痕迹来。可惜,他没有找到。不知是什么滋味的与她错开目光,男人从身后拿出一张请柬来,递到她面前道:“今晚有个十分重要的宴会,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去,可以吗?”
徐熠星打开那做工精致,绣着几朵淡雅的嫩黄色的小雏菊的请柬,瞄了一眼邀请人,果然是个很陌生的名字——布鲁斯。“他是……”“一个最近想要合作的重要外企投资商,但是我们的人过去谈了几次,都无疾而终,所以这次,我想趁着这个机会,亲自去试一试。”
因为自己的股份被售出大半,又加上投入巨资的投资商临时耍赖撤资,夜氏目前的资金流转格外吃力,所以这次的合作对于夜嘉荣来说至关重要,甚至关乎于能不能将夜氏重新推入正常运行轨道上。徐熠星阖上请柬,抬头看了看他,打扮整洁的外表之下,难掩憔悴的神色与布满眼球的血丝,还有眼下的淡淡青色,都表明了这个男人在这几天,过的并不舒坦。她轻叹口气,将请柬递还给他,然后在他难以遮掩的失落表情之下,缓缓道:“我会准时赴宴。”
“但是关于这次的合作项目,我一无所知,所以资料的什么的……”“我都准备好了!你只要跟着我去就好,其他的,都交给我吧。”
本想说资料给她一份让她先熟悉下,也好谈判,谁知男人竟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插手合作案,那……带着她去到底是干什么的?徐熠星暗自诧异,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不好再出尔反尔,点头道:“好,那就祝夜总一切顺利了。”
“嗯。”
夜嘉荣带着请柬,脚步轻快的走了,惹的办公室的人纷纷行注目礼,总裁这是怎么了?他们可是很少见总裁大人将开心这种情绪表露的这么明显的样子呢!再看看端着杯子心不在焉的去了茶水间的总经理,众人又露出了然神色,看来这小两口的感情,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啊!晚上七点,徐熠星换下工作服回到临时居住的旅馆,从行李箱中翻出自己许久不穿的小礼服,换好后重新打扮一番,才出现在公司门口。夜嘉荣的车已经放在路边很久,见她来了,直接发动车子开到她的身边,停下车子后又自己下车来亲自为她打开车门,搞得徐熠星受宠若惊,差点以为今晚的夜嘉荣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穿的那么少没有带件外套吗?”
夜嘉荣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半裸的肩头,犹带着男人体温和气息的衣服,瞬间将她全部包裹。徐熠星深吸口气,将名为酸涩的情绪全部压回心底,淡淡笑道:“谢谢夜总。”
夜嘉荣噎了一下,想起以前总是欢喜的唤着他‘嘉荣’‘嘉荣’的人,此时却如此疏离的和他划清距离,那骤然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缺失感,让他一时有些无法适应。“在外面,可以不用这么叫我吗?”
他有些干涩的开口,目光直视着前方的路况,连抬起头,在车内的后视镜中看她一眼的勇气都失掉。“好的,夜先生。”
她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在他的面前,连最后一点尊严都保不住。夜嘉荣微不可查的苦笑了下,不再说话,载着她,一路发泄般的急速开往宴会举行的地点。这是一处华丽到不行的,带有英伦风格的别墅,门前宽阔的庭院内,早已摆放了不少价格不菲各有特色的豪车。一下车,徐熠星就被浓郁的花香给包围了,庭院里除了宽阔的水泥地外,还有大片生机盎然的草坪和姹紫嫣红的花园,放眼望去,一片大自然与人和谐相处的原生态景象。别墅的外形更像是一座古老的城堡,门边两侧都站着穿着骑士装戴着白色手套的迎宾,每走进一位客人,他们都会绅士优雅的90°鞠躬,徐熠星感到十分新奇的同时,也赶忙给他们一人回了一个鞠躬礼。夜嘉荣看的好笑,在迈进门之后,他曲起左边的手臂,示意徐熠星圈住,徐熠星顿了顿,还是将小手穿了进去。于是,那连徐熠星都没察觉的被李代桃僵的新戒指,就大大咧咧的出现在了夜嘉荣的眼皮子底下。他脸色一沉,所有的好心情当即一扫而空。没想到啊,她竟然和那个容少进展的这么快,连他给的婚戒,都迫不及待的丢掉了么?见他脚步停滞不再往前,徐熠星疑惑的拉了拉他的胳膊,小声询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我们进去吧。”
熟悉的脸上恢复了她更为熟悉的冷漠神情,连说话的语气都冷的快要掉渣,见到这,徐熠星一直吊悬着的心反而终于落了下来。这样才对,这样,才是她所熟知的那个夜嘉荣啊。对她莫名其妙的好,不但让她不适应,也会让她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早该切断的妄想。若在以前,她或许还会欣喜若狂的接受,但放在现在,她若还是感恩戴德的话,就未免显得,太过愚蠢。宴客厅布置的更为高贵典雅,干净明亮的水晶吊灯悬在正中央,每个角落都流淌着舒缓悦耳的音符,雪白的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篮,里面栽培着各种各样怒放的鲜艳花朵。寒暄,跳舞,吃东西,徐熠星觉得自己来这里,纯粹是为了陪衬和娱乐的,也许……夜嘉荣一开始就是抱着不过有个女伴陪着能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孤单的念头而邀请她同来的?可是,他为什么不去找……那个人呢?她应该比自己,更喜欢这样的场所吧……正胡思乱想着,一杯莹润清凉的液体被塞进了自己的手里,徐熠星诧异的抬头,入目的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她忙扯过纸巾擦了擦沾在嘴角的奶油,有些不好意思的打招呼道:“Hi~”不是她装逼什么的,而是来人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地地道道、彻彻底底的歪国银!“你好啊,这位可爱的小姐,一个人吗?”
对方却用着有些笨拙的普通话回应着她,宝蓝色的眼眸却散发着强势而邪佞的光。徐熠星将他硬送过来的酒杯用双手握住,有些尴尬的应道:“不不,我是和夜先生一起来的。”
“夜先生?”
“哦,就是他。”
徐熠星搜寻一圈,最后指了指某个人群扎堆的角落,那里围着一群巧笑倩兮的莺莺燕燕,还有几个男人在端着酒杯,不知在说着什么,里面,就有夜嘉荣。布鲁斯顺着她纤细的手指随意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那里,没有他所感兴趣的东西。“能请小姐喝一杯吗?”
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边用毫不做作的姿态吃着奶油蛋糕,一边目光游离飘忽,似乎藏着无尽的心事。浑身都在散发着忧郁哀伤的气息,连舔去沾染在唇瓣上的奶油的动作,看起来都是那么委屈和惹人怜惜,就像,正在独自舔舐伤口的,某种可怜又可爱的小动物。这样的小尤物,无疑比那些只会附和微笑的花瓶们,更为吸引他的目光。“可以啊,不过我恐怕喝不了太多。”
徐熠星没什么警戒心的点头应下,将高脚杯举到面前闻了闻,甜甜的,应该是果酒,而果酒,大部分的度数都不会太高。“没关系。”
布鲁斯完全不在意的对她绽放出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然后主动与她碰杯,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徐熠星也只好跟着将酒杯放到唇边,仰头,淡色滑润的液体随着倾斜,慢慢流淌进两片不薄不厚的粉色薄唇中,白皙的脆弱完全暴露在视野中,弧度优美的,就像一只引颈高歌的小天鹅。小天鹅皱着秀眉将酒水咽下,咂咂舌头,露出惊喜又惬意的小表情,看的布鲁斯蓝宝石般的眼眸里,不自觉的流露出最为醉人的柔和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