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全自身的话还是丽丽溪自己提出来的,张文浩对丽丽溪如今的状态却是大为改观。从前的丽丽溪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等两个人从大牢里出来,走在月色深深的宫内大石板路上的时候,硕大宽广的广场上偶尔的几棵装饰用的短树,被月亮的光芒投射在地上留下一片片的黑色斑痕。两个人有片刻的沉默,因着住所是同一个方向而短暂的同行。张文浩忍不住的朝着自己身侧之人看去,丽丽溪还是那个小小的个子,不过比起从前那天真无邪的模样,如今脸上的表情却显得认真和深沉多了。张文浩不免又有些感慨,直到丽丽溪察觉到他长时间的盯着自己看,于是突然间瞪向张文浩。张文浩乍一下仿佛吓住了似的,急忙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但是很快,他又朝丽丽溪看去。此时丽丽溪已经撇开了脸去,又用那副炯炯有神的样子直视着正前方。但是她再一次的意识到了张文浩的视线又和刚才一样瞪了过去。但是这一次,张文浩却没有闪躲自己的目光,目不转睛的看着丽丽溪。丽丽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些感慨。”
“感慨什么?”
“从前的那个小丫头,仿佛一时就长大了呢。”
随着张文浩的话,丽丽溪停住了自己的脚步,张文浩疑惑的微微蹙起了自己的眉头,也紧接着停下了自己的步子。两个人面对着面站着,丽丽溪的个子矮小,或许是还在发育的缘故,她的个头还不及张文浩的锁骨处。于是她只能仰着头看着张文浩,张文浩也只能俯视着看着她。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拉长……“难道你忘记了我为什么会突然长大了吗?”
随着丽丽溪的话,张文浩刚才脸上微微的笑容消失了。为什么?张文浩当然知道。是因为自己带着人闯入了糜烟岛,是因为自己间接导致了她父王的死亡以及族人的落败。虽然这些都不是张文浩的初衷,当日的情况也不是凭借张文浩一人之力可以阻挡的,但重要的是糜烟族战败的事实,无论什么都抵不过这些事实。丽丽溪见张文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自己的心里却染上了一股怎么也化不开的愁绪。那种感觉不只是心堵,而像是有利器在划伤她的内心。丽丽溪同样感到非常的难过,自己最爱的人变成了自己不得不去恨的人。很快,张文浩真诚的问道:“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得到你的原谅?丽丽溪,有一天如果我为了你或者糜烟族死了,你会原谅我吗?”
丽丽溪站在张文浩的面前,很久都没有说话。她似乎是在思考,思考张文浩所说的话的可能性。但是这个思考的过程显然令她非常的痛苦,虽然她已经被逼着成长了很多,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却还是瞒不过旁人,总是将自己的喜怒轻易的挂在脸上。丽丽溪不断的摩挲着自己的嘴唇,可是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最后,还是张文浩说道:“好了,夜深了,我先回去了。”
张文浩觉得自己没办法再和丽丽溪这么待下去了,虽然他一直都把丽丽溪当做一个小丫头看待,但是这种感觉和对云香的感觉显然是不一样的。张文浩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告诉所有人,云香就是他的亲妹妹,但是丽丽溪却不一样……张文浩承认自己曾经……或者是现在也依然为丽丽溪心动。尤其是在她开始恨自己的时候,张文浩似乎更加的肯定了这一点。唯有心痛让他明白并且真正的看清自己的内心。看着就着月光快速离开的张文浩的身影,丽丽溪流下了一滴眼泪。但是她强迫自己不要大哭起来,她用袖子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强迫自己坚强一些。因为她现在不再是糜烟族的小公主了,她背负的是家族的血海深仇,她一定要成为一个当之无愧的糜烟族公主,不再为了儿女情长而犯傻糊涂。于是,丽丽溪在张文浩离开之后也快速的奔跑了起来,赶着回到花迁娜所在的宫殿。而此时,不远处的一个人这才从黑暗的墙角中现身。这个人将视线从张文浩以及丽丽溪离开的方向收回,很快,他进入了大牢之中。丽丽溪回去之后,花稗荩很是关心花敏浓的事情。因为花迁娜的贴身婢女就她们两个人,离正殿近的一个偏殿便留给她们两个人一起居住。随着交往的时间越长,花稗荩倒也不是经常和丽丽溪争锋相对的了,尤其是上一次丽丽溪还和张文浩一起救过自己的性命。见花稗荩如此关心花敏浓的事情,丽丽溪便告诉她:“那些人说的根本就是胡话,花敏浓姐姐非常正常,根本没有任何他们说的疯癫之状。”
这倒是稀奇……“那她为什么会突然发疯呢?”
“敏浓姐姐说,她自己也不知道……”其实,丽丽溪从花敏浓那里听到了一些端倪,比如她说她是听到了一阵非常刺耳的铃铛声,就开始头痛,后来便什么都不知道。她啃咬那两个男人的事情,她自己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如果是在张文浩告诉自己两个哥哥的事情之前,丽丽溪也不会那么肯定的将这件事情和诅咒之术联系在一起。但是现在她为了不让这件事情扯出自己的族人,于是只好在花稗荩面前遮遮掩掩的。不过花稗荩其实也只是好奇而已,对这件事情并不十分上心。两个人聊了没有多久便熄了灯睡下了。房间里还有火堆散发的光亮,微微照耀着着黑暗的砖房。丽丽溪缩进自己的被窝里,心想,两个哥哥都平安无事,这对她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再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可是,身为糜烟族贵族的丽丽溪比任何人都清楚诅咒之术的害处。一个人越是长时间的陷入其中,越是表现得癫狂,时间久了就会彻底的迷失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