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柯先是行了个礼问了声好,那张老爷面无表情的请周柯坐下。“今天这桌好菜,你只管吃的,我找你来,你应该觉得奇怪,不过我是对你有些好奇,想要结交你这个朋友。”
周柯却没有拿起筷子,毕竟那张老爷也算是自己的长辈,长辈都还没拿起筷子,而且是福是祸还没有定论,周柯也没有那个心思拿起筷子。问道:“我听人说,张老爷过去是非常讨厌戏子的,怎么会想到结交我这个朋友呢?”
“倒不是讨厌戏子”,张老爷说道:“只是从前发生了一些事情的缘故。”
“哦?”
周柯顺着张老爷的话好奇的问道:“是什么样的事情呢?”
只见张老爷的表情略微停顿,周柯原也没有越距之心,赶忙说道:“抱歉,张老爷,是晚辈逾矩了。”
“不碍事,不过是些年轻时候的荒唐事罢了。”
“我固然有不喜欢听戏以及和唱戏之类人等的理由,不过却觉得和周小兄弟很有眼缘,从那一日县官做主在戏曲班听戏的时候,便对周小兄弟是赞赏有加,我知道周小兄弟自然不是一般的泛泛之辈。”
周柯一时之间还不知道张老爷骨子里卖的是什么药,便也只能附和着说道:“张老爷实在是太抬举在下了。”
“我说的是实话,周小兄弟不必自谦。”
说着,那张老爷看着周柯的样子,又陷入了关于那个女人的回忆之中。尘封已久的往事,显然随着眼前之人的出现而一次次的被掀开。张老爷便再也忍不住的问道:“其实实不相瞒,我看见周小兄弟的音容样貌,总能想起一个旧人。”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旧人?”
“这于我先前所说的年轻时候的往事有关。”
“愿闻其详。”
“哦,从前我还在河西一个小地方做柴夫,那时候是身无分文,也没有什么做生意的本事,最是穷困潦倒,那时候便有一个女子时常接济我,每每想到次,都令我分外感激。”
周柯现在有些明白那张老爷的意图了,看来他口中所说的,与自己相似的那个故人,便是那位女子。张老爷的喉结上下滚动,掩饰不住内心的紧张,很快,他问道:“请问周小兄弟是否认识一个叫作秦婉儿的女子?”
“秦婉儿”三个字一经从那张老爷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周柯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自己似乎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了,事实上除了自己之外,这个世界上可能已经没有人再记起她了。张老爷观察着周柯的表情,然而周柯一时之间并没有回答张老爷的问题。张老爷却能够从周柯的脸上察觉到他神情中分明的变化。“你是否认识这个女子?”
张老爷见周柯没有回答,再一次的追问道。周柯犹豫着自己是否应该告诉张老爷实情,最后,他还是说道:“实不相瞒,秦婉儿是我的母亲,不知道张老爷从前与我的母亲有着怎样的相识?”
“我说过了,她那时候帮过我,我对她很感激,只是后来……”“后来怎么了?”
周柯关切的问道。“后来我离开了河西,便也没有了你母亲的消息。”
周柯原本以为自己能够从张老爷这里知道更多有关于自己母亲的消息,然而到底还是令他失望了。“不知道张老爷认识我的母亲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张老爷的眼神朝远处一瞟,仿佛也随之将记忆拉开似的。“大概也有二十多年了吧,那时候你的母亲是河西戏曲班的当家花旦,在河西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时候便有许多的贵公子哥儿争着抢着要听你母亲的戏。”
张老爷看向周柯,说道:“就和你现在一样,你唱戏的时候,和你的母亲很像。”
听着张老爷的话,周柯的脸上忍不住的荡漾出了笑容来。周柯的母亲在他八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有关于母亲的记忆,周柯所记得的实在是少之又少,但是在那短短的记忆中,他只觉得母亲是个非常温柔和美丽的女子。她在戏台子上唱戏的样子周柯也记不得了,但是周柯记得她抱着自己唱歌哄自己入睡时候的模样。轮廓并非是清晰的,然而那轻微的歌声却仿佛言犹在耳,动听而温柔。所以母亲唱戏的声音一定也是很悦耳的吧?“冒昧的问一句,你的父亲是……”张老爷已经从对故人的追忆之中抽身出来,眼下他更关心的是关于那个女人在自己走后的一切。“我的父亲已经离世了。”
周柯回答道。“离世了……”张老爷嘴上重复着周柯所说的话,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些许的震惊。“是的。”
“似乎那是在生我之前的事情,总之我对我的父亲没有任何的印象,也未曾听说过我父亲的名讳。”
“那你的周姓是……”“哦,当时我们的戏班主就姓周,我八岁之前一直都是跟我的母亲姓的,后来我的母亲去世了,母亲把我托付给了戏班主,为了使那戏班主对我多加照拂,便让我随了‘周’姓。”
周柯如今说起这些,已然没有了任何悲伤之意。这么些年来,他也如孤儿一般生活着,早已经习惯了那种独立自主的生活。关于母亲,也不过是那些零星的记忆,放在自己心中柔软的地方,也并不会时常挂心。然而从周柯的口中说出来的“去世了”三个字,却是重重的打在了张老爷的心上,使得张老爷整个人都干涸着嗓子说不出话来了一般。她竟然去世了……这么多年来,张老爷从来没有试图过打听她的消息。原是因为狠毒了她却又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的瓜葛,便拼命的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可从来没有想到,她竟然已经去世了,而且是在她儿子八岁的时候。“婉儿她……我是说你母亲,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呢?”
周柯道:“晚生方才说过了,是在我八岁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