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易果儿早早的给我发了短信,说晚上要在同学家住,我让她同外公外婆说,她说已经说过了,也不知道她那话是真的是假的。偏偏到了傍晚的时候,回家去吃饭,外婆刚好收拾了东西出来,说是要去乡下。乡下有个认识的亲戚家有老人生病去世了,外婆一面走出来便一面用方言嘟囔:“这人老了就是等死,看是谁先谁后了。”
我便说道:“嘎嘎,你别说这种话。”
我们这里外婆用方言要叫“嘎嘎”的,嘎嘎又说:“人老咯,就是这样咯,不过你那个伯伯得了病,死了的,今年是多少岁?五十九岁吧,也算是年轻了,再年轻点儿的,你们这一些晚辈,要是生了病有个什么长短,那还得了?”
我说道:“嘎嘎你就是杞人忧天。”
“你说什么?”
外婆从小也没念过几天书,字也不认识几个,听不懂什么“杞人忧天”的。我只说没什么,晚间的时候,半托着半抱着把她给送出去了,我总爱这样开玩笑:“你就别担心了,你是我妈妈嘛,哪里要担心这些。”
原是因为户口册的缘故,那上面我的直系亲属,嘎嘎是我母亲,外公是我父亲,本来也是为了给我弟弟上户口,被我苦中作乐当作笑话来调侃。说到这里,外婆便告诉我过几天我爸妈或许要回来,给我庆祝生日,问我有没有打电话跟我说,我说没有,声音闷闷的:“他们爱来不来。”
我早就不稀罕了。外婆又说晚上和外公要给人家家里守夜的,应该也是不回来了。等到了晚上下了晚自习,家里面黑黢黢的,我这才想到今天家里原来是一个人都没有的,刚想取下书包掏里头夹层的钥匙,这才想到傍晚去上课的时候忘了带了。平常有外婆外公在家,又有易果儿先放学,我都尚且带着的,仔细的放好,今天却偏偏就给忘记了,我心里苦恼,只好掏出手机,想着要给易果儿打个电话,可一看手机却没电了。在门口白费功夫的踹了几下门,只好下了楼,想着到附近的小卖部去借个电话打。这么晚了,小卖部肯定是关了,了偏平常那些彻夜搓麻将的,散布在旱冰场附近的,今天也变得静悄悄的。我一路往外走,直看到星星网吧还亮着灯。一咬牙,便进去了,但是今天也不见赵迪,赵迪的爸爸也不在,还是之前那个店员,一个漂亮的姐姐,扎着两只马尾,马尾是黄色的卷毛,贴着假睫毛,因为夜深疲倦打着呵欠。一见我,便“诶”了一声,那表情,像是觉得我面熟又一时见想不起来是谁,我便主动报上身份,只说我是赵迪的同学。她这才恍然大悟,问我是不是来找赵迪。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支支吾吾的开口了:“不是,我……我想借个电话,我手机没电了,需要打个电话。”
“哦,我还以为你是关心赵迪呢。”
我摇了摇头,可又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妥,仿佛承认我一点儿也不关心赵迪似的。便象征性的问道:“赵迪怎么了?”
“他呀,哈哈,今天和他爸爸打了一架,离家出走了,西天取经去了。”
我“呵呵”的笑了笑,觉得这个姐姐的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只问她能不能接电话,她很快把她自己的手机给我了,我拿着手机,一扭头,看见“妈的”外在门边上,蜷缩着身子像个麻花,用小脑袋枕着自己毛茸茸的尾巴,微微眯缝着眼睛,忍不住笑了笑。我原本是想打电话给易果儿的,可是手机没了电,到底背不出来易果儿的电话,便只好打电话给外婆,这个世界上,我只背得出两个人的电话号码,一个是嘎嘎的,另外一个就是妈妈的。其余的都不知道个“34758”,数字记忆一向薄弱,是连自己的电话号码也屡次都记不住的。只能给外婆打了电话,又让外婆给易果儿打电话,让易果儿把钥匙给我送过来,免得他们要从乡下跑过来。每过多久,外婆的电话又打了回来,说已经跟易果儿说过了。“果儿让你在我们家的路口等,就是那个大路口,她一会儿会坐同学的摩托车来。”
“好吧。”
“你今天一个人在家要把门和窗都关好哈,一个人不要害怕哈。”
“我知道了。”
嘎嘎自然是又免不了一番叮嘱的,就在她一句句的叮咛冒出来的时候,“妈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跑到我的脚边,舔舐我白白的运动皮鞋。我蹲下身,轻轻的摸了摸它的脑袋,它似乎很享受的在我的手掌心里靠。这时候,柜台上的漂亮姐姐说道:“你别碰它,它有病的,小心传染了病气给你。”
我一听,吓得撒了手。和外婆又说了两句,因为是借了别人的电话,打久了总归是不好,便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对方了。才知道这小姐姐是叫“赵忠慧”的,是赵迪老家村子里面的一个姐姐。赵忠慧说:“平常也就赵迪经常抱着它,赵哥都说不要碰它的,不过这狗子每天都被喷药水的,身上的藓也该好了吧。”
“这狗是叫‘妈的’?”
说起小狗的名字来,我还是有些念不出口。赵忠慧却是笑了:“他们是这么喊它的。”
那小黄狗听人喊“妈的”倒很有反应,“嗷嗷”的叫了两声,要换着尾巴。因为和易果儿约好了要在大路口等她的,我便和赵忠慧道了谢先走了,在路口大概等了个十几分钟,就见易果儿果然坐在一辆摩托车后面,前头是一个黑脸半长头发的男孩儿,看模样比易果儿大不了多少岁,顶多也是和我一般大的。摩托车停在我面前,两个人还没下车,我就瞪大了眼睛,问道:“易果儿,这就是你同学?”
易果儿有些诧异的看了对方一眼,脸倒是罕见红了起来。“这是我同学的哥哥,这么大晚上的,只能让哥哥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