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退了所有人，卫城躺在床上，看着帐顶，右手轻轻的抚上心脏位置。现在已经不同了，但至少他知道孤云没有自杀，她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她身在何处？又是谁让她心痛？难道又是自己？卫城心中隐隐的痛在提醒他，让他不由的回想与孤云相识了六年。自己行弱冠之礼的当日，在将军府的门前认识了孤云。那时候她便是一生雪白的裙裾，轻纱遮掩下的肌肤似乎透着莹莹光泽，一张如花似玉的容颜的确让自己痴迷。只是那么匆匆的一眼，自己便记住了孤云这张容颜。随后得知她是乐坊的舞伎，心中总是有些失落，这样的女子竟然流落风尘，但还是结交了孤云。自己出征，她竟然成为军中舞伎，随军而行，虽然在军中碍于卫邦自己不敢与她太多的接触，但她还是常让小兵传信给自己说战事。甚至有一次独自潜入敌营，活捉了敌军首领。回到长安，她便入落雪阁，在落雪阁中帮自己收集各方消息。六年细细想来，孤云为自己做的太多，却从没有要求过自己回报一分。这六年来，彼此以朋友的身份相交，可孤云为自己做的远远超出了朋友的范围，而自己却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这些年自己常常会嫌弃她故弄风姿的样子，那是青楼女子调戏客官的行径，这不该属于孤云。可自己一直都忘记了一件事，孤云是舞伎，这是她活下来的手段。胸腔内的心脏终于平静了，心中忽然开朗了许多。走过了六年，自己负了她六年，是该好好的补偿。但转念一想，孤云是五色珠，人珠殊途，根本不可能结合。“孤云，即使人珠殊途，我也会照顾你此生。”
卫城侧了下身子，却看见了枕头下面露出的信笺。那是从孤云那里拿来的，是自己的姑姑云瑶与卫邦签下的契约。卫城再次的打开，看着上面的内容，心又痛了一次。当年自己姑姑为什么要将自己送给卫邦将军，为什么又要卫邦将军在自己十五岁的时候，将自己带进军营。或许这一切的答案，也只有孤云知道。不禁想到那日小院内孤云与钟晚霞的对话，孤云爱上自己是有悖伦常。当时自己被怒气冲昏了头，只是责怪孤云，根本没有细问此事，此时却觉得其中疑问颇多。“有悖伦常？”
卫城细细的琢磨，孤云还是认识自己的父母，认识自己的姑姑的，她与自己的父母定是有着关系，她在自己行弱冠之礼当日出现不是偶然，她来到这人间已经百年，她一定知道自己父母的所有事情。她在欺骗自己，她在骗什么？自己暂时寻不到孤云，但是钟晚霞却一直在小院，或许从她那里能够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答案。卫城不多想，便起身去了钟晚霞的小院。推门进去，钟晚霞正坐下廊下倚着木柱看着书。听到开门的声音，抬眼望去，见到卫城便起身相迎。卫城走到廊下，微微一笑道：“钟小姐，今日可好？”
“多谢卫公子挂心，我一切都很好，卫公子里面请坐吧！”
钟晚霞引卫城到堂中坐下说话，便又让小丫鬟看了茶。支退小丫鬟后，钟晚霞浅浅的笑着道：“卫公子来，定是有事情询问。”
“你知道？”
“如今将军府和风园有很多的事情等卫公子去处理，公子此时来看我，定是有事情的。我一女儿身，不能为卫公子出谋划策，卫公子来多半是有事相问。”
“是，”卫城也不绕弯子，“我来是想问问关于孤云的事情。”
“姐姐？”
钟晚霞眼中立即爬满忧伤，孤云与她千年的姐妹，如今一句话不说便离开，自己连她的尸骨都无处寻，也无处祭拜，怎么会不伤感。卫城心中有些话要问，如果告知了钟晚霞孤云还活着，或许她有所顾忌，并不会回答自己问题，便索性不说。“是，”卫城说道，“当日我……我冲动伤害了孤云，对很多的事情都没有细问，便把所有的罪责都怪到她的头上，是我对不起她。今日我来，也便是想问清当日你们所说的话，也是我对孤云的忏悔。”
“当日……”钟晚霞回忆当日所说的话题，便看向卫城，当日的所有话题都是围绕着卫城。现在孤云已经不在人世，自己也很快便回到水晶球内，而卫城的一切便会成谜。如今卫城问起，自己便告诉他，让他知道一切，也算是孤云的感情没有白付。“卫公子是想我从何说起？”
孤云与卫城的牵扯太多，自己也不知道该从何开头说。“从孤云爱上我有悖伦常说起吧。”
这是卫城一直疑惑不解的地方。钟晚霞轻叹一声，看向门外飘落的树叶，夏末了，快入秋了，所有的事情是该有个结果了。悲叹之余，便幽幽的叙述起所有的往事。“三十年多前，姐姐是灵州一家小酒馆的掌柜，酒馆虽小，但是往来的客人却不少。客官多见姐姐貌美，有意攀谈，其中便有当时朔方节度使部下的将军云成津。姐姐很欣赏云将军的智勇，而云将军也欣赏姐姐的美貌和才情。云将军经常光顾小酒馆，与姐姐相谈之间便生了情愫。姐姐暗中打听了云将军，得知他已有家室，姐姐也便想就这样做个知己也好，毕竟自己也不该和人结合。但是云将军娶妻三年，妻子竟无所出。云夫人得知云将军与姐姐之间关系后，便让云将军纳姐姐为妾，随后有找到姐姐，和姐姐说了此事。姐姐也知道云夫人的心思，当时并不同意，毕竟自己不是人，不能够与人有结果。但是在云夫人的再三劝说和恳求下，再加上自己也的确是喜欢云将军，便应了。”
“姐姐过府后与云将军甚是恩爱，姐姐常会为云将军出谋划策，很得云将军宠爱。即使三年无所出，云将军也从未有半句怨言。最后云夫人不忍云家无后，又为云将军纳了一妾洪氏，洪氏是个性情温婉的女子，与姐姐相处的很好。洪氏进府一个多月便怀了孩子，府中自然是欣喜。次年孩子出生，是个男孩，云将军更是疼爱有加，取名云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