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句话,明白了女子说的不能死,是轩辕明不能死。轩辕宏峰的脸色开始由白转红,红而发润,转而兴奋激动。轩辕宏峰,毫不顾及自己盘吞山代山主的身份与地位。他向着那个女子干脆一跪,以额伏地,咚然有声。他道:“盘吞山代山主轩辕宏峰,携满山弟子,叩见穹苍楼!!”
他的声音很高,传遍了盘吞山,及山周十二峰。盘吞山,及盘吞山周十二峰上,茫茫众人,怔怔、愣愣,然后,齐齐跪下。没有人知道穹苍楼是什么楼,是什么地方,更没有见过“剑舟”。但向来只有被人跪,从不曾跪人的轩辕宏峰,如此卑微的跪下,所有的人,便只能跪下,来不及去想,更不敢犹豫、迟疑。“居然是天阵师。”
“居然是穹苍楼。”
一道声音,响起在了徐九的脑海中。却是铁匣中,吞妈的声音。吞妈,在一片漆黑中,半依在一座山石上,手中拿着一根不知何来的竹竿,竹竿的一头伸至了地上,端头弯曲翘起,其中,有点点火星明暗。另一头,经过她兰花翘起的指间,伸至了唇前。她轻轻的嘬了一口,吐出了袅袅的烟雾。吞妈没有等徐九在心里开口,也没有解释如今她的声音为何能直达徐九的脑海。她似看了一眼那艘剑舟周遭蜿蜒的“火线”,说道:“阵师,分为——人阵师、地阵师、天阵师,以及界阵师。”
她道:“人阵师暂且不去说,你之后总会遇到;界阵师,此时没必要去说,因为那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还太高远,你很难遇到。”
她道:“且说这地阵师,和天阵师。如刚才那轩辕宏峰对你‘一步千里’的怀疑,地阵师,便是可以利用阵,一步跨越百里、千里,甚至是万里。”
她道:“但地阵师,顾名思义,离不开地。”
她道:“而这天阵师,便是脱离了地,可在天上纵横八方,刹那于遥远之间往返来回。”
她道:“九,是数之极。阵师的人、地、天、界,每个境界,同样分为九境。而如地阵师,达到了某个境界后,便可不限于自身的‘一步千里’,而可以,搬山跨海,甚至可以搬动一座城,至极,乃至可以搬动一洲。”
她抬头看了一眼,似看了一眼剑舟上,那个“天阵师”,说道:“而如天阵师,到了某个境界后,便可如你眼前所见,便可不受地所限,不用像地阵师那般,即便是能搬动一洲,也必须落地。”
“天阵师,至极,可搬起一洲于天,不落地。”
她道:“当然,那剑舟能飞,与天阵师无关,那天阵师,也显然没有达到那个境界。他的境界,只不过是才堪堪达到了能开启那样的‘阵门’,让这剑舟,能无距穿行。”
她看了一眼剑舟上的血迹,以及还残留的些许妖族的残肢。她道:“且看那模样,那天阵师能无距的距离,也算不得远。”
她道:“以我猜想,他即便是让这剑舟,从最近的剑疆长城到此处,都需要两次穿越。”
“而至于,天遮穹苍山,穹苍楼?”
妖魅的女人,简单的向徐九说了说。然后她道:“以小家伙你现在的境界,暂时还是不要惹的好。”
她“看了一眼”徐九身周的那数把剑,和那个清冷漠然的女子,说道:“那女子,虽然只有一穹剑井;困住你的这‘剑禁’虽然只是一穹剑井之人的剑禁,但她却是一穹剑井的剑虚境,且那剑舟之上,还有着一个三穹剑井,剑虚境。”
三穹剑井剑虚境,有多强大?吞妈打了比方——如果那个人三穹剑井中剑力充盈,那么他的一剑,集这整个盘吞山的所有人,都不可敌。包括,正在闭关的轩辕煌天在内。因为,这盘吞山上,除了徐九之外,无一人,有剑井。说罢,吞妈有些皱眉,有些不解。因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意一个轩辕明?怎么可能在意一个虽然惊起了两座剑尊天象,但却根本没有剑井的轩辕明。她“看了看”轩辕明,疑惑道:“难不成,是这轩辕明身上,有着什么诡奇、秘密?”
不要惹吗?徐九,不能动,听着吞妈的话,看着手中的轩辕明,他没有在心中回答。但他眼中的疯狂、狠厉,已经道出了答案。吞妈的眼中有疑惑,那个清冷漠然的女子眼中,同样闪过了一丝清冷的疑惑。那女子,没有理会身后的轩辕宏峰,没有理会满山遍地跪倒的人。她看着徐九,冷漠道:“你,为什么能胜过他。”
她冷漠道:“本座,为什么‘看不见’你的境界。”
看不见?不是看不清?轩辕宏峰,听出了其中的区别。他抬起头,看了徐九一眼。徐九在他的眼中赫然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不是剑庭残废后的普通,而是如市井小民一般的寻常普通。他竟已完全“看不见”徐九体内剑庭残破的景象。“他应该是用了什么手段,遮蔽了自己的境界。”
轩辕宏峰,将头赶忙又伏回了地上,他想起了之前看徐九时那“一遮眼”的古怪。猜测道。“他曾经是九剑庭,剑悬境。”
他又赶忙回答道,“不过,剑庭已经全废了。”
“能遮蔽本座感知的手段?”
那清冷漠然的女子闻言,眼中闪过了一抹很细微的讶异。然后,讶异变成了清冷的轻蔑、不屑,以及戏谑——九座剑庭?对于寻常人来说,倒是惊绝,但于她而言,不过只是笑话。没有剑井,千座剑庭,又有何用。“你既然剑庭已毁,又如何能胜得过他。”
容颜惊世的清冷女子,不见有什么动作,徐九身周的数柄剑,合拢为一,飞回了她的身后。徐九能动了,但徐九没有动。他只是转了转头,看她,抬头看着剑舟。徐九没有回答,徐九问道:“这轩辕明,于你们很有用?”
那女子,漠然的看着他,更没有回答,因为何曾见过有人回答蝼蚁的提问?徐九又问道:“这轩辕明,对于你们来说,不能死?”
他没有去等那女子回答,他道:“但如果,他死了呢?如果,我非要杀了他呢?”
“你这是,在挑衅我穹苍楼?”
那女子,闪过了一抹可笑,对于蝼蚁竟敢挑衅苍穹的可笑。“不,不是挑衅。”
徐九仰头,看着依旧被举在头顶的轩辕明,说道:“只是我不想看到这盘吞山,因为你们对轩辕明的看中,而鸡犬升天。”
他道:“只是他轩辕明,今天,没有能活的理由,只有必死的理由。”
女子眯了下眼,说道:“蝼蚁,你可承受得了来自天穹的重量?”
蝼蚁,是徐九;天穹,是女子。在女子的眼中,她脚下的一只绣花鞋,对于徐九来说,就犹如天穹之重。她道:“你可以试试。”
“不用试。”
徐九看着他笑,说道:“因为,你来晚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话音落下,砰然一声响。他手中,之前被一剑拍在了后背的轩辕明,此时,满身崩裂,体内三座剑庭齐齐崩碎,刹那之间,血涌如注。那清冷女子,勃然大怒!只是一怒,便是满天剑光乱了风云。“你可别想着杀我。”
徐九说道,“因为我是这盘吞山上,第一个在天诛剑下没有死的人。”
“天诛剑下没有死的人,便不可再杀,至少,我只要还在这盘吞山上,便不可再被杀。”
徐九道,“除非,你和我在这生死台上,割掌决斗。”
他道:“但,我肯定不会接受你的决斗。”
他道:“又除非,你能扛得下因为杀我,而向你落下的天诛剑。”
他道:“但我猜测,你肯定扛不下。”
他道:“所以,我凭什么不能杀他?又凭什么不敢杀他?”
徐九收了笑,抬起了眉,抬起了涟涟杀机。他右手,向下沉下,将剑尖,从轩辕明的肩头,拉至了轩辕明的胸膛。他道:“所以,凭什么你说轩辕明不能死,便不能死?”
他的手向前一递,剑,从已是尸体的轩辕明的胸膛透入,后背透出,穿透了轩辕明整个人。他道:“我今天,偏偏就要他死,偏偏就要杀了他!”
“只是遗憾。”
徐九染了一身的血,看着轩辕明,说道:“没能听见他濒死的哀嚎,最后的遗言。这让我很有些,不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