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时，他听了这些话会恼羞成怒的模样，现在的他真的老了。他没有力气再去纠结我所说的话是否是事实，他现在只是在径自的回忆着，一如医生如所说的，他按照他的想法活着。“我此生最幸福的时刻就是你妈妈呆在我身边的那几年，我虽知道她心中不愿意，可是能够每天看着她，我也是很幸福的。”
“你从来没有想过她是否开心吗？她担心自己所爱的人，却不能靠近，你就没有一丝想过她这样的心境？”
“我想过，我也曾经想过是否要放他走。可是我办不到，我真的办不到，没有她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活下去。”
“没有她的日子里你不是完好无缺的活了二十几年嘛。”
我忍不住嘲弄。钟彻怔忡，他沉默了许久后突然仰头大笑，“是啊，我还是活了这么久，在没有她的时光里。我一心只想要得到她，所以才尽力的去忘记她在我身边的痛苦。我和黎向月一手造就着他们的痛苦，结果最后剩下的也只有我们是孤单的。”
“心中有爱的人不会孤单，你心中有的可能只有占有吧。”
“你现在放得下一切可以接受钟书言了吗？”
钟彻忽然关心的问。我承认，“是的，之前的所有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了。至于你和我父母之间的恩怨，早就该在你们那一代上结束。我们相爱，所以我们想在一起。”
“你们真是幸福，可以遇见彼此相爱的人。”
“我们也经历过痛苦，只是我们后来学会了舍弃了一些，也自然就得到了我们想要的幸福。如果你和黎向月真正的懂爱，就不该拆散他们，他们幸福的同时说不定你们也可以和他们成为很好的朋友。可是你们都选择了自私，自私的占有他们，任由他们痛苦。”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不是吗？我们四个人如今只剩下我一个在苟延残喘。”
“你不觉得你欠书言一个道歉嘛，你曾经的自私伤害他那么多，可是你从来没有对他说过抱歉。”
“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他的母亲。可是我这辈子已经注定是这样度过。我虽感到抱歉但是我不后悔。下辈子吧，我会补偿欠他的。”
“这辈子都给不了哪来的下辈子，何必再自欺欺人，你不过是无法接受自己犯下的错。因为你无法面对，所以便假装坚持着，一直等到自己死就不用面对自己的愧疚了。”
钟彻脸色铁青，刚才一直冷漠淡然的表情好像也不复存在，他脸色惨白的看着我，眼眸那么痛苦。“你果然是他们的女儿，可以一句话就将我所有的努力都打得全无。是，如你所说我不敢面对我的错误，一旦我承认了我的错误，那么我所承受的愧疚便会将我淹没，我最后的几天就会在痛苦里度过，我时日无多，你真希望我最后的日子这么痛苦？”
“我妈离开我爸的二十几年里都是这么的痛苦，我爸在死前的几个月里每天都在自己的愧疚里的生活着，哪怕这些事情并不他的错，他依然那么痛苦。所以这就是你和我爸的区别，我现在真的知道为什么我妈会选择我爸，而不选择你。”
“你宁愿别人痛苦也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而我爸愿意担下自己所有的错过，更会因为我的痛苦而深陷自责之中。或许这就是好人为什么总是会先离去，因为他们承担的太多了。”
来这里说这些话并不是我的初衷，可是如今我将自己忍了那么久的话全部对他说出，哪怕，哪怕我知道他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生命。一边觉得自己是否太过残忍，一边又控制不住。我猛然起身打断自己那源源不断的拒绝，“我话说多了，我不该说这些的。”
“我知道这些都是你的心里话，你说出来心里也会好受些。”
“你不需要对我这么宽容，因为我永远都不可能接受你的好意，你也可以对我说出你的真心话。”
“我的真心话吗？我的真心话就是我希望得到我的原谅，我希望你不要再恨我。”
“我的原谅？”
我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这些话你不应该对书言说吗？他这一生都希望听到你的这些话！”
“可是我只能对你这么说，莫清阳我说了我已经走到这一步，我无法承认自己的错。我……”“你不要再说了！”
我打断他的话，“我不会原谅你。以前是因为你的妈妈，现在是因为书言，为了书言所有承受过的痛苦。所以不要再问我这样的问题，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我失控的喊着，钟彻的目光却定格在我的身后，我转身，钟书言，钟书安和江涛三人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身后。我忙平复着情绪，“你们来了。”
“手续我办好了，可以出院了。”
钟书言没有看我，径直走向钟彻，“你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收拾的嘛，如果没有就走吧。”
“钟书言你不要误会莫清阳，他刚才之所以会说这样的话是因为……”“我们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
钟书言突然吼叫道，“钟彻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别插手我们的。”
钟彻拧着眉，“如果你误会的不是莫清阳我根本就不会管你，我不想……”“在你的心里你最爱的女人的女儿永远都比我重要，你从来不把我妈妈放在眼里，哪怕是现在你都更在意那个女人的孩子更多！”
钟书言失控的吼叫着，我的心莫名的纠起，我知道他的恨与怨，也知道他无法得到钟彻关注的痛。他的亲生父亲比起他更加看重一个算不上情人的孩子，这样的痛苦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开的。因为理解他，所以不会为此而生气，就像我知道他刚才知道我说的话，却也不会怪我这么说。对于我们两个来说，我们父辈之间的事情永远存在，而我们却彼此了解，彼此谅解。钟书言所说的话是针对钟彻的，我不会傻到引到自己的身上来，伤害彼此的情感。钟书言的愤吼令钟彻无言以对，“我只是不希望你们之间会有误会。”
“我们之间不会有误会，更不会因为你之间有所误会，所以不需要你的担心，你应该更加关心一下你的孩子。被你忽视了近三十年的孩子，你根本就不配做一个父亲。”
我出声毫不客气的说，转身走出病房，再继续呆在里面我觉得我会忍不住，忍不住为钟书言痛苦。回去的路上一切都很平静，两辆车子前后到在达钟宅。钟彻走下车，拎着背包下车，“我让佣人做了饭，一起进来吃点吧。”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钟书言直接了当的拒绝。钟彻不死心，“昨天不是早就约定好的事情吗？”
“你和我之间还有约定好的事情？真是可笑，对于你而言有什么事情是可以靠约定就去做的吗？当初你结婚的誓言可曾做到过？”
钟书言嘲弄的问道。钟彻消瘦的身躯微微颤抖，干枯的手死死的握着背包带，脸上竭尽全力的克制着脸上的悲愤。“走吧。”
钟书言拉着我便上了车，钟书言和江涛见状也都没有留下，两辆车就这样又离开了那个宅子。目光落在车镜上，那抹身影在风中摇曳，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一般，他尝试到痛苦了吗？多年前的钟书言或许就是这样无奈的看着他离开自己的屋子，无助的看着伤害他的母亲。为什么连最后的机会都不给彼此，为什么不敢认错，到现在依然这样执着的错下去，连最后关心一下钟书言都不愿意吗？“在想什么？”
钟书言握住我的手。我摇了摇头，“没什么。”
“不告诉我？”
“霸道连我心里有一点小心思都想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还是都知道我心中才会安心些。”
钟书言别有深意的说，没有说清我却知道他是何意。我也不瞒着，“刚才在镜子里看见他的身影时感觉有一丝凄凉，想到你曾经也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离开，想到你受过的苦难，就没有办法去原谅他，原本刚冒出的同情便会消失了。”
“你在心疼我？”
钟书言有些得意，像个傲娇的小孩。我笑起，“笑呀，我在心疼你，很心疼，而且我也在告诉自己要加倍的爱你。要比过去的每一天都要更加的爱你。”
我毫不掩示自己心中的爱意，钟书言突然一个刹手，身体惯性的向前，“你做……唔……”我的唇被堵住，身后跟着的江涛的车开到旁边，落下车窗，钟书安焦急的声音传来，“哥，你们怎么了？”
钟书言伸手去摸车窗上的按钮，我惊讶，“唔，别……”我的话为时已晚，车窗落下，我听见钟书安惊讶的叫声，随后他们的车渐渐远去。我气恼的冲着钟书言唇咬了下去，钟书言吃痛松开我，“你属狗嘛，居然咬我。”
“你看你做的事，他们都看见了。”
“看见怎么了，情侣之间这样多正常，我们这最多也就算是情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