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逛集市,望海真是热闹啊!”
蓦地,街面一阵大乱,从老远开始,路人就神色慌张,纷纷退到两旁,空出中间的道路。一行人正想低调行事,有学有样退到路旁,十余名马快、二十余名捕快挥舞着腰刀、铁尺、铁索,分从左右围住了众人。为首一人端坐马上,一双小眼睛精光闪烁,矮胖得如同正方体。只听他微微一带马缰,上前几步,喝道:“奉县尉大人之命,搜捕天道宗细作,尔等止步,接受搜查!”
林也、小黑、林帆、阿忠等人悚然一惊,都认出了此人:县衙捕快班头西门家胜,真是来者不善,冤家路窄!“搜就搜呗,我们又不是什么歹人,难道他敢当街无故杀人?听说刚来不久的县尉大人刚正不阿,坚持摘了杀良冒功的前任班头的脑袋。再说,值钱的玩意、大件兵器等,都藏到王秀儿开的小店里了,我们的“赛鲁班”木大师傅为此专门打造了储物密室和暗格,这些捕快就是搜到那里,也很难找出什么。咦,木炎呢?刚才还走在林也身后啊,怎么这会不见了?”
几人心里暗叫不妙,一边自我安慰,一边配合差人搜查,以免正中歹人下怀。“这年头,身上搜出短兵刃当属正常,只是这件宝贝,多少人会眼馋啊!”
小黑暗道。他珍爱异常的匕首当然须臾不舍离身,念及此,借着大牛一堵墙一般的身躯遮掩,轻轻一甩手,匕首穿透青砖,刺入地底直没至柄。他仍不放心,又悄悄用脚踩了踩。众捕快将几人里里外外、细细搜查了好几遍,连鞋底都不放过。不过,除了搜出一些铜板和碎银子,几乎一无所获。眼见大牛、小黑怒不可遏,就差没向几名捕快动手,老成持重的阿忠连使眼色制止。他向西门家胜等人作了个团团揖,朗声道:“众位差爷,我们都是林家村老实本分的良民,这搜也搜过了,我们可以走了么?”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银两被你们顺走就算了,不要太为难人。眼见围观的民众越来越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西门家胜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万分焦急:“这些刁民,怎么身上连刀都不带一把?难不成这次又砸了?如何向朱大少交代?大庭广众之下大动干戈,必须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否则那道貌岸然、可恶至极的赵捷……那关可不好过啊!不是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
西门大官人甩镫离鞍,背负双手,在人群中穿来插去,不去理会主动示弱的阿忠,狠狠地瞪了满脸怒容的杨小黑几眼,又瞅瞅似笑非笑的林也,打量打量身高近丈的大牛,最后目光落在畏畏缩缩的林帆身上。顿时,西门大官人不大的眼睛里异光闪烁,眼神狡黠之极。“这是什么?”
西门一把揪住林帆的领口,声音陡然提高:“公然穿着天道宗贼人的礼服!分明就是邪教的同党!来人啊,把他们全给我抓起来!”
“什么?”
林也等人脸色骤变,西门家胜双手叉腰,得意洋洋,不少得偿所愿的路人瞬间兴致高涨。原来,干掉洗劫王秀儿家的那伙强盗之后,喜好“颗粒归仓”的林帆见一名小头目贴身包袱中有一件簇新的乌色绸袍,也照单全收,全然没注意到袍角绣有天道宗的流云标识,还有小篆字体的“天道”二字。当然,即使注意到了,以他那点见识,与没看见无异。今日正儿八经出来逛街,林帆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上了那件一直舍不得穿的簇新袍子,心想我林帆老大不小了,要是哪位不开眼,不不,慧眼如炬的姑娘看上我……当着我的面装作不小心,丢下一条写有娟秀字迹的丝帕……那画面太美,林帆都不敢想。西门这狗腿子,分明是有意陷害!小黑、大牛两人大怒,小黑本就脾气火爆,大牛的憨厚老实只对熟人、自己人、对己无害的人,可不包括敌人。二人可不是欺到头上屁都不敢放一个的主儿,发飙在即!正在此时,林也挣脱了捕快的控制,一把抱住小黑;阿忠则上前拉住了大牛。两人此时心里跟明镜似的:西门或是受人指使,或是报上次林家村之辱,总之他今天有备而来,明显是故意找茬,总会找到抓人的借口。公然拒捕,如同造反,就提供了口实,可以正大光明杀人了,正中此人毒计……即使是拒捕逃跑,林家村整个村子跑不了。林也飞快地判断着周遭形势:“况且,现在已失去最好的跑路时机,捕快有三十来人、十匹马,腰刀、铁尺、铁索一应俱全,且呈包围之势;己方只有五人,几乎手无寸铁,这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嘛,林帆那货只是一刀的事。”
木炎喜好所谓的奇技淫巧,加之本来就带着采购的任务,在一些店铺和摊位上停留的时间远比其他几个人长,于是远远地落在众人身后。西门高呼动手抓人的那一幕,恰好落在挤开人群钻进来的木炎眼中。正要高声询问,木炎猛地注意到了林也的动作,立即读懂了他向自己传递的暗示。林也背向几名公差,那似乎因为害怕而剧烈颤抖、不住摇晃的脑袋,那急切的眼神传递着一个意思:“装作与我们不认识!否则全陷进去了!兰幽等几个女子就交给你了!”
还算机灵的木大师傅打了一个激灵,缓缓转身,顺手拿过旁边摊位上一只假古董,装作仔细端详,身形不露痕迹地往围观的人群身后躲。小黑、大牛最终没有轻举妄动,乖乖束手就擒。“我叫你嚣张!就你能!”
西门狞笑道,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许是记起林也在上次酒宴后露的那手功夫,他冲着林也,抬手就是狠狠几鞭子。“西门,你给我记着!”
林也目露凶光,挨了几下,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任由后背布片和棉絮如蝴蝶一般纷飞,道道血痕乍现。小黑和大牛一见,额头青筋条条暴起,眼睛里直欲喷出火来,虽被铁索缚住,却使劲挣扎着想要暴起杀人。西门一贯欺软怕硬,与二人目光一触,脚底突然升起一股寒气,沿着背脊骨往上直窜。他朝众人很阴险地点了点头,随即悄悄叫过一名马快,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那马快扳鞍上马,打马如飞地去了。其余捕快押着五人往县衙监狱赶。临街的“醉太平”酒楼,二楼临窗的位置,一名衣饰华贵的小公子面对一大桌子菜,没动几筷子。他如同女子一般以手支颐,呆呆出神,眉间笼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愁。一旁的青衣小书童跳脱活波,看到啥都觉得新鲜。突然,他指着闹哄哄的街头,奶声奶气地嚷嚷道:“公—公子快看,那不是我们路上遇到的那伙人么?”
“啊!”
小公子轻呼一声,这才回过神来,将头伸出窗外,拢眼神一瞧,轻呼一声:“是他们,都被公差捉了,他们果真是大盗!”
恰巧这时,持刀吓唬小公子的那个大坏蛋被官差一连抽了好几鞭子。这恶人双眼迸射出仇恨的光芒,扫视周遭一圈。小公子的目光与这两道凶光一触,有些怕了,忙缩回脖子,吐了吐舌头。一名四旬上下、容貌清瞿的道人手摇羽扇,从主仆二人身旁飘然而过。突然,他“咦”了一声,止住了脚步,缓缓转身对小公子道:“这位公子,贫道看你是大富大贵之相,只是眉宇间隐隐有股煞气,只怕祸患不远啊……”两人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不会被道士几句话吓唬住,可最近遇到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足够让人心惊胆战的,不由将信将疑,脸上齐齐变了颜色。引着一波新客上楼的店小二,似乎看到临近窗口的那名道人手抚着三绺长髯,双眼闪过一丝狡狯之色。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没有,是自己看错了,道长还是仙风道骨、气度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