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是开门见山说问题还是先与这个男人谈谈心。上次在灵州府,她曾与林景推心置腹地谈过。在对话之前,她打定主意,先逗一逗林景。她轻轻地拔出佩剑,用剑尖撩开绣着簪花仕女的碧纱帘栊,她透过缝隙弓腰一看,里屋竟然空无一人。吕芳倒吸一口凉气,她索性一撩门帘直接闯入屋内,果然,没有任何人。蜡烛还亮着,烛火被她大步闯入时带起的风吹得直晃,像是一个醉酒老汉。在屋内的中央,有一局残棋,晶莹剔透的琉璃子在灯火的光晕下泛着幽光,她走过去,俯下身仔细看了看局势,发现并不是胡乱摆的,攻守之势十分明显,似乎刚才有人在对弈。人呢?她刚刚明明听到似乎屋内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难道是老鼠?她抬头一看卧榻的绛红轻纱床帏虚掩,帷帐似乎在鼓动,难道林景发现了她,藏在帷帐后面?她嘴角翘起,信步走过去,用手飞快撩开帷帐,床榻上锦枕绣被,就是没有人影。她反手把剑归入鞘内,一屁股坐在软软的床上,往后一躺,脑袋恰好枕在枕头上,然后头朝里,嗅了嗅枕头上的气味,略感熟悉。林景哪里去了?真奇怪。吕芳决定仔细找找,如果找不到,只好回去交差。她一骨碌身就坐起来,陡然就看到距离自己的脸不到一寸的地方摆着一张人脸,男人的脸。吕芳仿佛灵魂瞬间被抽离,毛发奓起,大叫一声,又倒在床上。她定了定神,仔细一看,这眼前的脸不是别人,正是林景。此时林景穿着一身浅色单衣,正弓着腰直勾勾地看着她,得意而无声地笑。吕芳气不打一处来,噘着嘴,在床上一跃而起,抓住林景胸口的衣服就是猛捶。“郎君你坏!你坏!你讨厌!打死你!”
“我坏?”
林景一笑,道:“你还不是想捉弄我么?哼哼!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罢伸手去探吕芳的肋骨,抓她的痒痒肉。“不要!不要!郎君不要!”
吕芳一边大喊一边缩身躲闪,羞涩得仿佛刚出阁一样。“不要啦!讨厌!”
吕芳眼中不知何时突然闪出泪光,林景心头一怔,道:“你哭了?”
“才没有!妾要去杨秋寒那里告状,就说郎君欺负良家妇女!”
吕芳转过头,飞快揩去眼泪。她不知为什么,想起这种欢乐转瞬即逝,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悲伤,所谓乐极生悲吧。“怕了你了!说吧,这么晚,找我何事?”
林景收起笑容。“郎君这么怕杨秋寒?吓唬你的,妾哪敢找她?”
“还说我怕?你不是也怕吗?”
林景一笑,转身坐在一张胡凳上。吕芳走过去,双手按住林景的肩膀,道:“郎君适才躲在什么地方?难道提前就知道妾要来找郎君吗?”
“本来不知道,但是你看那里!”
林景用手一指,只见在墙上有一根细绳直通外面,“这根细绳连着房门,只要有人打开,这绳子就会颤动。绳子颤动就会细绳上的小铜铃。杨秋寒回家时,绝不会蹑手蹑脚悄无声息,是以我猜想肯定有人偷偷来访,极有可能是行刺。于是我就掩上床帏,故布疑阵,然后躲在屏风之后,静观其变,直到听到脚步声,才确定是你。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这还不简单,郎君自邸店出发时,妾便在郎君身后悄悄跟随,当然知道了。”
“还是每天晚上都来这里看我?”
“对!”
林景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找我什么事?”
“对付杨少均。”
“杨少均?”
林景感觉大脑里很久没杨少均的消息了。“为什么?”
“我们有一份牡丹名册落在杨少均的手中,也许杨少均还不知道,也许已经知道。郎君可以引开杨少均,我们就可以趁虚而入,找到牡丹名册,牡丹也就免去一场杀身之祸。”
“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发现了名册?”
“应该还没有,如果发现,恐怕早已通知韩休,全城搜捕名册上的所有成员。”
“为什么是我?高将军又不是没有能人?”
“高将军麾下确有能人,只是不在灵州府,远水不解近渴。我们深知杨少均的本领,长年纵横沙场,勇冠三军,灵州府城中,除当年名动关西长安游侠外,恐怕无人可与匹敌。其实以妾之意,决不愿林将军牵扯此事,奈何妾等委实束手无策,只好前来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