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
何太后转身离去，她有些疲倦，今日在册礼上耗费了大量精力，只想回去沐浴就寝。不知何时起，她已觉得精力大不如前，做任何事情都没有心情，不比这些年轻的宫娥，她们对很多事情还充满好奇心，她的好奇心，也就是对生活强烈的热忱，似乎早在长安时就被消磨殆尽了。她现在只挂心李柷，还有那个交给凤舞的襁褓中的幼子。只是不知道凤舞现在如何？从那时起便如石沉大海一般，没了音讯。萧娘蹲下身，先粗略检查了一下外表，没发现可疑迹象，于是随即命两个小太监把尸体抬入一个阴冷的偏殿，再命人自冰窖里取来窖藏冰块，放在尸体周围，防止尸体迅速腐臭。“她叫什么名字？”
萧娘问旁边站立的宫女。“阿婉，我们都叫她婉儿。”
“是学上官婉儿吗？”
“是！”
“她负责何事？”
“传膳！今日册礼完毕，太后少不了用膳，是以若不出意外，她今日会负责传膳。”
“谁先发现的她？何时发现的？”
这时旁边走过来一位宫女，道：“奴家小名窈儿，大约在酉时一刻路过那里，突然阿婉躺在地上，没有呼吸，就急忙喊来其他人。”
萧娘眉头紧皱，她特地请来尚食局的宫女，这些宫女平日有多种验毒手段，就是为防止有人给皇帝和皇后投毒。她们用银针检验尸体的口腔，没发现异常。随后萧娘又与几个宫女一起，脱光尸体的衣服，好在去世不久，宫娥的身子还没有任何异样，否则真的难以想象。她们命人点燃蜡烛，仔仔细细地查看宫娥身上每一处肌肤，看看是否受到有毒的暗器攻击，导致毒发身亡。但检查完毕后，并没有任何异常发现。“你们且回吧！”
萧娘道，宫娥们听到这句话仿佛溺水后重新呼吸到空气一般，精神一阵轻松，纷纷褰起罗衫翠带转身离开。“你们俩，守住殿门，不许别人进来！”
萧娘用手一指两个小太监。两个小太监看上去比较瘦弱，年纪不大，应该都没超过十八岁。两人顿时一副苦瓜脸，没办法，只得从命，谁叫太后让萧娘全权负责呢！萧娘灵光一闪，拍了一下脑袋，忖道：哎呀，把他忘了。她换了套衣服，立即离开积善宫，穿过夜色，回到履道坊。林景没想到萧娘刚擦黑便回来了，比平时回来的时间早得多，脸上还有一种紧迫感，似乎出了不得了的事故。“肯定有事！”
“哼！没事就不能回来吗？”
“迎接夫人大驾，随时欢迎夫人回家，恕罪恕罪！”
林景做出一副恭敬的姿态，脸上挂满微笑。说着倒了一杯茶，递给萧娘。“哼！我就不喜欢被人猜到，偏偏郎君总能猜中，没意思！”
萧娘接过茶杯。“看来是真的有事？”
“当然，这件事不知道是偶然还是有人蓄意谋划，若是偶然，就是小事，否则便是大事，天大的事。今日册礼完毕，阿秋突然来报有一位传膳的宫娥死了，太后命妾稽查此事，可是查了半晌，毫无头绪，只好求助郎君。”
“为什么不报官？官府有仵作，验尸判案，轻而易举。”
“太后之意，不让外人插手。今日册礼完毕后，安景私会太后，欲图不轨，还好阿秋及时出现，告知宫娥之死。安景自报奋勇要替太后分忧，彻查此事，太后没有同意。”
林景点点头，他能猜到何太后的心思。积善宫的大事小情，不能再交给外人处理，否则安景极有可能派驻军士加强防守，这样一来，积善宫反而处于安景的监视之中。因此，宫娥之死，但能大事化小，就不要节外生枝。“你检查完女尸，有何发现？？”
“妾这次回来就是请郎君去积善宫一趟，亲自看看尸体，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我去？不好吧？万一见到太后怎么办？再说，我一个男人，检查女尸总有些不合适。”
“这有什么？见到太后顶多就是闲聊几句而已，至于郎君验尸，乃是还死者清白，她若在天有灵，感激尚且不及，哪里会有怨言？”
“不去，不去！”
“哼！必须去！”
萧娘说罢拉起林景就走。奈何没有林景的力气大，无论怎么使劲，林景就是纹丝不动。“林将军——”萧娘声音瞬间变得温柔，她踮起脚尖凑到林景耳边，嘤咛一声，道：“人家什么都听你的，快走啦！”
“这可是你说的！好，咱们现在就走！”
“慢着！林将军心里有鬼！”
萧娘的表情又恢复到生气的模样。“没有！”
林景说着走出门去，神情镇定。萧娘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女子的身影，紧跟着又搜索林景近来去过的地方，她锁定了一个人，但是还不敢十分确定。不过她打算迅速遗忘刚才说过的话，就像春风吹过湖水，涟漪过后，又是一片平静。她忽然又想到干嘛要说话算话？夫妻又不是兄弟，她又不是顶天立地一言九鼎的大丈夫。想到这里，瞬间释然。萧娘与林景来到积善宫，宫门有军士看守，萧娘伸手掏出腰牌，军士放行。“这些守门军士，也都是安景的人，还好积善宫内都是宫娥宦官，没有眼线。”
萧娘道。“何太后的担心不无道理。”
萧娘带林景来到偏殿，两位守门的小宦官仍然在守门，见萧娘带着一位陌生男子走过来，问道：“娘子要验尸吗？”
萧娘点点头，道：“打开门！”
小太监瑟瑟缩缩地打开殿门，萧娘隐隐能看到两个小太监的腿在颤抖。她一笑，道：“你们俩别进去了。”
小太监如释重负。萧娘走进殿内，点上两根蜡烛，一根放在几案上，一根拿在手里。林景刚一进入殿内，便感觉迎面扑来一股凉意。他跟着萧娘来到女尸前，看到女尸身上盖着一张草席，尸体周围放着一尺见方的冰块，看来这殿内的凉意有一部分来自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