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入车间开始,柳歌伶一直在观察。 音乐创作者的灵感,很多来自生活的沉淀,有时候则来自特定环境下的刺激。 当初柳歌伶和造氧乐队,初到赤水河畔,看见竺笙穿苗衣,做竹上舞,灵感爆发,写成了九黎的颂歌。 而现在,柳歌伶看到了工人们润粮、蒸粮、摊晾、拌曲,这些古老的、充满仪式感的、饱含着先贤“承天时、顺天意”的智慧,带有天然的节奏和力量感。她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激,热血在脉搏中涌动。欣喜、激动、心潮澎湃,随之而来的是旋律。 有强烈的旋律,在脑海盘旋,呼之欲出。 她手指捻动吉他,唱了出来。 君子有酒,酌言酢之。 君子有酒,酌言酬之。 这两句来自《诗经·小雅·瓠叶》,她用国潮的曲风唱的。 刹那之间,犹如天籁。 工人们停下了手上的活,忍不住去看她。 席玖想起来这个姑娘了,在提案的时候昏昏欲睡,放背景音乐时直接闭眼的那一位。他后来自然也是让吉克调查了一下,知道这是国风音乐圈新锐人物。 叫什么名字来着,歌……? 没想到这一开嗓子,惊艳。 吉他还在弹奏,柳歌伶走到了制酒工人之间,双手做了个“向上托”的姿势,那意思是“大家继续撸起袖子加油干”。 制酒工人们笑呵呵的,有如此美妙的BGM伴奏,干活也倍加起劲儿了。 竺笛注意到了席玖的眼神,落在了柳歌伶身上。 说起来,她被“委以重任”这么久,厂长都没有和他说过话,也没有看过她,胸腔里酸酸的。可她既不会歌,也不会舞,她能怎么做? 她挥舞起了铁铲,加入了“摊晾”的大军,同时她喊了一声,“笙笙,咱工人也有自己的舞,跳起来。”
竺笛将自家堂妹,从相机后面拉过来,把自己的铲子递给她。“你看他们像不像在跳舞?”
事实上,制酒工人们挥舞铁铲的动作整齐划一,像是田园间的赞歌。 竺笙在他们的律动中,发现了规律,便也模仿着他们的动作,动了起来。 这样一活动,顿觉得浑身舒爽。 你有多久没有尝过汗水的味道了?那是辛勤劳动、与自己的身体亲密交流的原始之美,她很快融入大军,并将自己的舞蹈加入了进去。 踢后腿——摊晾; 劈叉跳——摊晾; 后空翻——摊晾。 她的速度竟不比工人们慢,白雾之间,红浪之海,有美人兮,亦劳亦舞。 妙! 黎箫注意到,直播间已经不能用沸腾来形容,可以说是尖叫漫天,打赏刷屏。 那是他喜欢的人儿啊。 他调整了相机的机位,配合天空中的无人机,,直播间呈现了多机位的角度,相当于为粉丝打开了上帝之眼。 柳歌伶的吉他来到了舞者身边,国风变成了说唱。 这一日,酒神酒仙,高朋满座;你来我往,觥筹交错;以文会友,以诗下酒;酒中乾坤,杯中日月;酒逢知己,千杯恨少;三巡已过,再来十坛。 唱到“再来十坛”的时候,柳歌伶已经跪倒在“高粱田畦”里。 就像她每一次忘我的演出,把自己唱嗨了,观众才会燃。 又燃又炸! 而竺笙的舞蹈和她配合地天衣无缝。 一蓬红高粱扬起,随之一个劈叉,就像天女撒花。 然而还没有结束。 说唱再次变成了国风。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张旭三杯草圣传,挥毫落纸如云烟。 这些典故来自杜甫的《饮中八仙歌》,诗热闹而有趣,把“饮中八仙”描绘的姿态各异,活灵活现,再现了盛唐长安的鼎盛人文。 而今这个景象出现在了柳歌伶的歌声中,吉他里。如果有一个乐队配合,一定会更震撼。 但舞蹈弥补了这一点。 如何表现盛唐的泱泱大国、九天阊阖、万千气象? 竺笙想到了健舞。 当年公孙大娘的健舞,名动长安。无数人争相来看。 张旭观舞习书,以舞姿入书法,开草书之大家风范。 她手中的铁铲就是剑,一曲健舞贺《八仙歌》。 此时,直播间同时在线的人数,超过了两百万。 这还是因为这个时间点的缘故,很多人还在睡梦中。可因为先前,竺笙在望达民族风情小镇表演,涨了一波粉。而柳歌伶的下场歌唱,再次吸引了一波粉。 有人为歌狂,有人为舞狂。 双子座小鸟:“我天我天我天,我九条命都死了!” 双子座小鸟:”你们知道什么是颅内G*潮吗?就是这样。两个小姐姐,我的神!” 双子座小鸟:“我怎么会喜欢男人,以后小姐姐就是我老公。”
双子座小鸟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引来了其他粉丝的附和。 直播间除了打赏,齐刷刷地都是“老公+1”。 吉他节奏渐渐放缓,柳歌伶额头都是汗,而竺笙的衣服也湿了。她的体力消耗比柳歌伶还大。 回归说唱。 老板上酒? 什么酒? 当然席酒。 别看我是女孩, 其实我超喜欢中国WINE。 翻篇了,波尔多的时代, 欢聚、饮宴,小酌一杯, 赤水席酒开怀。 君子之品, 走向世界的CHINESE品牌。 竺笙的舞蹈,变成了街舞与传统舞的融合,和铁铲相结合。 街舞是外来的产物,而席酒既然终要走向国际化,那么就成为了一个符号。 最后一个音节结束,柳歌伶抱着吉他,暴跳而起,潇洒利落。竺笙拄着铁铲,一脚踩在其上,笙歌CP原地成立。 负责直播的黎箫,两三步跑过去,在他们的POSE没有结束之前,摆了个酷酷的造型加入。 车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席玖勾起了唇角,在歌声中、舞蹈里他看到了奔涌的赤水,浩浩汤汤,看到了喜酒的未来,辉煌盛大。 正在感动着,黎箫的声音传来,“席厂长,当着直播间两百万粉丝的面,问你一句话,《席酒之歌》的版权,你到底买不买?”
席玖:“……” 他那点感动,瞬间消失无踪。 敢情,在这等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