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听说张雪娇跟林致远从小就认识，宋清操着一口方言开始翻旧账：“额跟刘峰结婚头一年，娇娇过年来串门，听说他俩青梅竹马一块长大，把我伤心死咧。”
林致远只是笑，心想当初看见小雪跟刘峰一起坐车走的时候，也挺不爽的。 “不过那时候也就一年见一回，平时他俩没啥联系，额才放下心。”
刘峰默默给儿子夹了个鸡翅膀，顺手把他面前的饮料拿走了。 宋清看着张雪娇：“后来接触多了，额彻底放心咧，娇娇根本看不上刘峰。”
张雪娇险些被呛死，咔咔咔咳嗽起来。 林致远赶紧帮她拍背。 “我咋了？”
刘峰一脸不爽，前半句还是普通话，后半句就变成了方言：“额单身那会儿，街上滴女娃哪个不多看额两眼？”
宋清丝毫不给他留面子：“真好意思说呢？额要是遇见杀马特造型的二杆子，也会多看几眼。”
张雪娇实在绷不住，低下头狂笑不止。 宋清还问她呢：“娇娇你说是吧？染个红头发，穿个扑西来海的烂裤子，跟个瓜怂一样，谁不看他？”
（扑西来海是关中方言，意思是邋遢、不整洁、不干净、不利落。） 张雪娇差点儿笑断气。 刘峰气急败坏，也用方言开始反击：“你个瓜批懂个啥！外是八神庵，帅气滴太太。”
林致远试图将八神庵的造型放在刘峰身上，可看见他那标准的关中汉子脸，也憋不住笑出了声。 “你骂额是瓜批？”
宋清伸手拧着刘峰的耳朵：“我看你狗日哈的想乃打。”
刘峰赶紧认怂求饶：“媳妇儿~老婆~好额滴亲娘咧，你倒是给额留些面子。”
宋清狠狠拧了一把才松手：“额不嫌丢人，你有本事把额换咧。”
“没本事没本事。”
刘峰搂着宋清的腰：“额最爱你咧！”
林致远真是大开眼界。 虽然爸妈平时也会互相数落几句，可林爱民一向以文化人自居，绝对不可能跟宋秀妮用方言互怼。 张雪娇早就知道宋清是个啥脾气，也早就习惯了他俩这种相处方式，见怪不怪。 宋清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说正事。你说你想租副楼三层？”
“嗯。”
“额跟你说，雾达不行。”
宋清神神秘秘的样子：“风水不好，干啥赔啥。”
张雪娇没吭声。 “光额知道滴，雾达开过网吧，KTV，书店，都没超过三个月，老板赔滴裤衩都没咧。”
张雪娇点点头：“怪不得一平方才15块钱。”
“便宜没好货。”
宋清见刘俊手脏了，抽了纸巾递给他，嘴里还在跟张雪娇说话：“你租雾达是准备弄撒？”
张雪娇用下巴指了指林致远：“他从外地回来，打算自己干。本来想租个院子，没合适的。”
“你要多大院子？”
“越大越好。”
宋清转头问刘峰：“额记得你舅弄了个碎碎滴厂子，去年不干咧，歪地方不是闲着？”
（关中话，碎碎滴意思是小小的。） 这么一提，刘峰也想起来了：“对对对，额舅确实开了个厂，额给他打电话问问。”
有熟人就是好办事。 一通电话打完，刘峰说那个厂子现在空着，要是他俩感兴趣，吃完饭去看看。 张雪娇下意识看了眼天色，都黑透了。 宋清“啪”的一掌拍在刘峰背上：“都几点咧？不会明个再去？”
“那行，明天下午两点，我带你们去看。”
...... 刘峰去酒吧忙了。 张雪娇拉着林致远跑商场里，给刘俊买了一把带震动和声音的玩具枪，又跑到酒吧让刘峰带回去。 答应小孩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回家的路上，林致远笑着问她：“你会说关中话？”
“会呀。”
“说一句听听。”
张雪娇笑了两声，拒绝了：“这玩意需要氛围，我一个人，还真说不出来。”
林致远酝酿了一下，用关中话喊她：“老婆~” 张雪娇笑个不停，就是不接话。 “额最爱你咧~” “烦人。”
张雪娇放慢车速：“别跟刘峰学。”
林致远感叹道：“没想到刘峰跟他老婆是这样过日子的。”
“也挺好的呀。”
张雪娇想起头一次见宋清的时候，着实被她满口的关中话给惊呆了。 一般情况下，跟张雪娇同龄的孩子，都是说着普通话长大的，只有极个别的情况，才会冒出几句关中话。 可宋清不一样。 她张嘴就是关中话，极个别时候才会说普通话，还带着口音。 “哎，刘峰以前还穿八神庵的衣服？”
“你这话说的，感觉咱俩差辈儿一样。”
张雪娇不爽地回道：“我记得上初中那会儿，满街都是穿八神庵裤子的。”
“嗯，你一说我还真有点儿印象。”
张雪娇感慨道：“那种裤子特别挑腿型，不是谁穿都好看的。尤其是腿粗的，中间还连着一条带子，简直就是灾难现场。”
林致远深表赞同。 张雪娇想起上学的事，又开始笑：“谁没中二的时候？我小时候还拿了我妈的白纱巾假扮白娘子呢。”
“一定很好看。”
“瞎闹着玩。”
林致远抱着她腰的手紧了紧：“我想看。”
“神经病啊！”
任凭林致远软磨硬泡，张雪娇死活都不同意。 多大的人了，还搞小时候那一套，跟二傻子似的。 ...... 刘峰舅舅的小厂子位于城南，刚好在市区和郊区的交界处。 面积有十亩地，盖了一排平房当宿舍，还有五个厂房。 一问才知道，厂子以前压制金属小零件，因为舅舅年纪大了，他儿子定居在外地，无人接班，所以才关了。 说实话，位置有些偏，门前只有一条上塬的两车道柏油路。 可架不住便宜啊！ 十亩地，六千六百多平方米，一年租金才十万。 林致远在厂子里转了一圈，越看越觉得合适，拉着张雪娇商量：“就这儿吧？挺好的。”
“有点儿偏吧？”
“还行。”
林致远给她分析优势：“价格便宜，面积够大，门前这条路，上塬、扫墓、去水库都要走。”
张雪娇估算了一下距离，点点头：“嗯，其实从市区过来，骑电动车都够了。”
“这片地应该是工业用地，想要搞拓展中心，还得变更土地使用性质。”
张雪娇表示自己一窍不通。 林致远走向站在一旁的刘峰：“咱舅这片地，还有多少年使用期限？”
刘峰也被问懵了。 他只能联系舅舅，约好见面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