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缸厂像这样不到年龄就办病退的多吗？”
杨东升问。 “很多！”
刘康的师弟叹了口气，“说实话，顶替接班真不是个好政策！技术好的工人不到年龄就退休，本来就是损失，更麻烦的是没有了好师父，下一代工人也培养不出来，导致的结果就是整个厂子的技术工人都青黄不接。”
“青黄不接？你们之前的那些产品是怎么生产出来的？”
“大部分工作都是厂里现在的工人干的，但是精细活，像精镗、法兰定位面精车这样的工序，还得请我师父他们来干！”
“轴承厂的情况也类似？”
“是的！”
杨东升心说，这也是这些年我们国家机械厂衰落的原因之一吧！ 一方面是改革开放后，外国产品大举涌入；另一方面我们自己的高素质技术工人，为了给子女腾出位子，提早退休，导致产品质量下降。 雪上加霜，不出大问题才怪。 “你师父他们退休这么多年手艺还没落下？”
1986年至今也有好几年了，杨东升知道技术工人的手艺必须经常用，经常练才能保持，一旦放下的时间过长，手感没了，技术也生疏了！ “怎么没落下？我师父当年是厂里最好的车工，退休后，只能凭着车工的手艺给人家当木匠，有些钳工师傅去给人修鞋、配钥匙，好歹还算相关。但是大多数人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活，只能去卖烤红薯，或者到工地抗水泥，搬砖！杨总，厂子实在缺不了他们！”
这样说来，就算这些人的水品下降了，厂里现在这批工人也还是不如他们，可想而知油缸厂现在的工人水平怎么样。 这些退休工人，杨东升不要还真不行。 “你们觉得买断退休工资和医疗，多少钱合适？”
杨东升试探着问。 “这个……”刘康的师弟跟他师父对视一眼，“不知道！”
“杨总，我们保证不报销一分钱的医药费，您只要给退休工资，我们免费给厂里干活！”
老工人一脸哀求。 看来退休工资就是他们的底线了。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少年？ 人死了，钱没花光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钱花光了，人还活着。 工人虽然大多没文化，但是不傻。 杨东升想告诉他们，拿着这笔买断费去买房，绝对只赚不赔。 但是他们会信吗？现在告诉他们，油缸厂那里的房子，未来会卖到3万块一平方，绝对会被说成神经病。 何况退休工人如果拿到这笔买断费，恐怕马上就会变成子女惦记的目标，一旦再闹起来，最终吃挂落的还是杨东升。 杨东升忽然脑子一转，既然自己知道现在买房未来肯定会赚，他们不愿意去投资房产，自己为什么不去投？ 以本该付出的买断费为本金，投入房产，创造的利润用于发放退休工资、医疗费，虽然一次性支出大，但是几十年后，不但不会亏，还能大赚一笔。 而且以退休工人的名义搞房地产，也算师出有名了！ 杨东升顿时打消了直接买断的主意！ 承诺自己拿下油缸厂后，退休工资、医疗费都不会少，送走了刘康的师弟、老工人。 第二天，杨东升叫来陈志麻、陈志刚，注册一家东升地产公司，房改还没有开始，暂时还搞不到地，先以买房子为主。 房屋出租的租金付给退休职工，产权自己留下来。 杨东升给他们划定了几个未来增长潜力大的区域，比如油缸厂一带。 那里既不是市中心，离市政府也远，现在还很偏，但却是瓜州的风景区，后世瓜州发展起来，这一带的房价是整个瓜州之最。 看着陈志刚忙忙碌碌的身影，说起来也是该给他配车了。 结束市里的事，赶回家。 一进家门，就见周影正在跟一个30来岁的妇女说话。 旁边坐着一个差不多年龄的男人，很有气势，腰挺的笔直，两手扶在腿上，脚边放着一个大包。 虽然这人穿着便装，但一看就知道肯定是现役的军人，像丁武、刘新宇，他们的坐姿现在已经很随意了。 “你可算是回来了！”
周影抱怨道。 “这不是事情多吗？3000多名退休工人，我可不得先安排好才行……”借着抱怨的时间，杨东升终于想起来这妇女是谁——县武装部介绍来的。 当时杨东升就琢磨这妇女的男人肯定不简单，现在看起来果然不错，可惜他穿着便装，看不出军衔。 “店里的生意还不错吧？”
杨东升跟妇女打招呼。 “挺好的，下个月俺就能把钱还清了！”
“不着急！”
杨东升一摆手，转向那个男人，“这位就是大哥吧？”
“你好！”
男人向杨东升敬了个礼，握住杨东升的手！ 杨东升握着男人的手，冲周影说，“准备几个好菜，我跟大哥喝两杯！”
“部队有紧急任务，马上就得赶回去，实在对不住！”
男人连忙道歉。 杨东升这才明白，这大包不是刚回来带的，而是准备走。 “好不容易才休一次探亲假，说好的能待一个多月，结果没待两天又要走……”妇女边说边抹起了眼泪。 “这，我……秀，我对不住你！哎！”
男人一阵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东升给周影打了一个眼色，周影拉着女人出去。 “实在是抱歉！”
男人讪讪的道。 “千万别这么说，我这人最佩服的就是军人！”
杨东升向外看了一眼，“嫂子留在这里你尽管放心！家里如果有解决不了的事，尽管跟我说！”
两口子依依惜别，妇女抹着眼泪送走丈夫。 地里的麦子已经普遍抽穗，杨东升既要学习，还要准备复垦的工作。 今年杨东升要复垦的土地又增加了不少——东升一矿、二矿，主焦煤西矿，北城区和南城区的采石场…… 几天之后结果公布，杨东升顺利拿下了油缸厂和轴承厂。 这个年代，做工业实在看不到钱途，油缸厂和轴承厂的负担又实在太重。 年前市里才放出了一批矿，瓜州有钱的老板们，资金都用在了矿上，剩下这些老板，都不是杨东升的对手。 刘康的师弟把杨东升领进厂长办公室。 杨东升心说这间办公室倒是朴素，直到他打开了一个柜子。 这个柜子里放着一溜精致的小盒子，杨东升以为是什么宝贝，打开之后才发现里面装的竟然都是杯子，而且是造型一样的杯子，只是图案稍有不同，有莲子、红芙蓉、蝴蝶兰、兰草、白牡丹、松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