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儿饮完药汁后没过多久,便紧紧将自己蜷缩起来,头脸深埋在膝间,不时还发出断断续续、痛苦而压抑的闷哼。刘子文只听着,便能知道这个男孩儿此刻定然极其难受。“你怎么了?”
刘子文小声询问。“……”无人应答。“你是生什么病了么?为什么要被关在这里?”
“你叫什么名字?”
“这些药是什么?”
刘子文没有得到回应,仍旧锲而不舍的追问着。但无论他如何说话,对方都当他不存在,没有给与丝毫反应。“啊……!”男孩儿突然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哀嚎。在这昏暗压抑牢房里,这声尖叫显得格外凄厉诡谲,生生惊得刘子文出了一身冷汗。男孩伸出双手,狠狠抓进自己的头发,生生给自己的头皮抓出了几道血愣子。不知是不是方才饮下的药汁有问题,只见那个男孩儿时而在地上翻滚,时而撞壁抓墙,牙齿咬碎,满口鲜血,宛如一只发狂的厉鬼。刘子文看得心惊肉跳,连连后退,直到背部撞在墙上才停下来。然后,他侧移的目光不经意定格在眼前的墙壁之上,顿时整个人都有些僵住,眼神也沉了下来。刘子文再次环顾这四面墙壁,这才惊觉上面尽是道道抓痕!抓痕里还藏着发黑发沉的血迹!只是这些血迹恐怕有些时日了,几乎已经和墙壁的颜色融为一体,以至于方才没能一眼看出来,直到此刻看到墙上新添的血痕,刘子文才反应过来,这些血痕大概都是人生生抓上去的。一时间,刘子文的头皮发麻。这个地方,还有这里面关着的人,无端让人心中发凉。他要出去!他得马上出去!——————————————————————————————————“子文!刘子文!你醒醒!听得见我说话吗!”
有谁在拍他的脸。刘子文睁开眼,入目是郁郁葱葱的枝叶,以及透亮的天空。“我的天,你可算醒了!”
新杨呼出一口气,恨不能跪谢苍天:“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交差!”
刘子文神色有些恍惚,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刚刚竟是又一次做了那些奇怪的梦。他皱眉按了按头:“我怎么了?”
清平凑过来道:“不知道怎么晕过去了,一直醒不过来,刚刚你还念念有词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梦话。”
他说完又跑开去继续喊明玦:“阿玦!阿玦你快醒醒!”
刘子文诧异回头,只见明玦还躺在地上人事不省,不由大惊:“阿玦又怎么了?”
新杨脸色有点难看,问道:“你们昨晚发生了什么,还记得么?我醒过来后,上来看见你们全都晕倒在这里,我叫了一圈,就只叫醒了清平,然后是你,至于明玦……现在都醒不过来,我看过了,他没受什么伤。”
刘子文努力回想昨晚的情况,却半天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就好像喝醉酒断片了一样。清平也在皱眉思索,好半天才迟疑道:“我好像记得,有个影子……”新杨不解:“什么影子?”
刘子文被清平一提醒,脑中闪过一丝模糊的片段,脱口道:“一个没有眼睛的影子!”
清平如梦方醒,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就是一个没有眼睛的影子!我的天!我们昨晚是不是遇见鬼了!”
刘子文狂点头:“对的!就是撞鬼了!建议以后不要在荒郊野外露宿,这样真的很容易招来不好的东西!!”
新杨打起精神听了半天,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顿时无语:“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产生幻觉了吧!”
“嗯……”经过几人的轮番轰炸,明玦终于费力睁开眼,悠悠转醒。刘子文举手在明玦眼前晃了晃:“阿玦?你怎么样?”
明玦抬手挡了挡眼前显得有些刺眼的光线,脑子里有短暂的空白。他坐起来,环顾四周,看见新杨的时候,目光一顿,开口问道:“小白呢?”
新杨莫名其妙:“你看我做什么,你嘴里的小白我可没见着啊!”
刘子文拍拍明玦,叹了口气道:“他不见了,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明玦低头,努力回忆了半晌,最终摇了摇头,道:“不记得了。”
几人议论无果,只好对这事暂且作罢。明玦站起来时,忽然顿了顿。是他的错觉么?他昨日为了对付那三个家伙可是放了很多毒血的,可为什么今日起来却没有元气大伤后的虚弱感?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是怎么晕的?为什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总不可能真如清平所说的撞鬼了吧。还是说……遇见了什么人?刘子文见状上来拍了拍他道:“阿玦?还在想昨天的事?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我们走吧!”
明玦吐出一口气,也只好暂时把这些问题抛之脑后。新杨和明玦一人带着清平,一人带着刘子文,跃下崖壁重回峡道,发现几人的马所幸都还在。几人重新上路后,新杨明显感觉自己已经被另外三人彻底排斥在外。当然,这么说并不准确,毕竟明玦对他就没怎么友好过。不过他也并不介意,领着众人一路疾驰。之后的路程一帆风顺,无波无澜,不过午时便彻底走出了峡道。峡道尽头,金瑰端坐马背,似乎已经等候多时。看见他们出来,金瑰微挑眉间,似笑非笑:“你们走得可真慢,在这地方过夜不好受吧。”
明玦心中微动,不动声色道:“你又怎么知道在此地过夜不好受?难不成你还偷窥我们睡觉?”
刘子文听出明玦话中的意思,也不由看向金瑰,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金瑰冷哼一声:“又不是什么美人公子,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你倒是说说自己哪里值得被偷看?”
众人:“……”刘子文闻言看了看自己,突然笑道:“美人公子也是从小屁孩开始长起来的,现在正是你放肆观看的好时候,等我长大了,你再想看,可就不是现在这个味儿了!”
刘子文到底是新时代的人,对方一个古人都能放的开,他就更没什么放不开的了。新杨剧烈咳嗽,看刘子文的眼神充满膜拜。金瑰目露杀气,忍了半晌,突然将杀人的目光转向明玦,看那架势似乎蠢蠢欲动。清平虽然不明白刘子文那句话里哪里出了错,但也察觉到了“情况有变”,于是忍不住退了退。明玦迎上金瑰不善的目光,皱眉不悦道:“你做出这副死样子又想干什么?又不是我招惹的你!别找我,今日没力气跟你打。”
金瑰冷笑,正要动手,刘子文突然行动敏捷的拦在了二人中间,正色道:“亲爱的左使大人,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撒气找我啊,人家可是有伤在身的。你这欺负小朋友就够跌份了,怎么还带欺负伤号的?”
清平小心翼翼道:“那个……不是要赶路吗?就别在路上打架了,挺费时间的,再这样一路打下去,没个一年半载我们恐怕都到不了!”
金瑰微微一笑:“本来也没想这么快回去,就你们俩这样,要真就这么平平安安进了十方阁的大门,恐怕到时候会被里面的人生吞活剥了!”
明玦从刘子文身后探出脑袋,道:“所以啊,你老逮着我折腾什么劲儿!你折腾他们俩啊,我这里不用你操心,你那个什么阁,就算真的是个龙潭虎穴,我也闯得!”
金瑰闻言大笑:“你说这话,我倒也勉强相信!”
说罢,她马鞭一指刘子文和清平,轻笑道:“你们两个!下马!新杨,你来替他们二人牵马!”
刘子文和清平面面相觑,不知这又是闹哪出。明玦作壁上观,丝毫没有插手的打算。在金瑰的强势威逼之下,两人只好下马,将手里的缰绳交给了新杨。“你俩骑术进展太慢!既然骑不好马,便自己跑吧!从现在开始,用你们的双腿,跟上我们马匹!”
金瑰扬了扬马鞭,冷了声音道:“新杨!你跟在他们后面,要是他俩跑不动了,你就帮他们加把劲!”
刘子文一脸愕然,不敢置信:“你……让我们跟着马跑!?”
清平也是一脸懵:“不是吧,这怎么跑得过?”
金瑰厉声道:“跑不过也得跑!”
她突然瞥了一眼明玦,又道:“你也下去,跟他们一起跑!”
明玦:“……要不咱俩还是打一架吧。”
最终,金瑰还是没有勉强明玦。她心里清楚,经过昨日一战,明玦虽然没什么外伤,但内息受损必然不轻,否者以他的脾气,今日不会这么安分示弱。而刘子文和清平抗议无果,被逼跟在金瑰的马后奔跑。没多久,刘子文二人便跑不动了,停下来急促喘息。哪知还没歇两口气,身后的新杨突然一甩马鞭,啪啪两声抽在刘子文和清平的背上,把那两人痛得一声惨叫!“你做什么!”
刘子文怒目而视。清平哎呦直叫唤,都不敢相信这个和自己一路相处还算不错的小哥会对自己动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