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孟清向前一步,单薄修长的身姿已然初透出修竹般的气质,深茶色的眸子里透出几分威严的逼视:“没别的意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在这里偷看到底是想干什么?说不出来,我现在立刻喊人报官,把你送进大牢里去你信不信。”
那人更慌了,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我没这个意思,你别报官。我真的只是在这里看看。”
“看看?看看用得着这么鬼鬼祟祟的?”
就冲他之前那模样,任谁来看了都不信他只是来看看。这人肯定有什么目的。不行,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许孟清一把握住那人的手腕,心里却是一突。好细。这人看起来跟他年岁差不多,手腕却细得他一只手就能握住,而且还有多余,仿佛他手微微用力,就能将对方的手腕折断。但这并不能引起许孟清多少怜惜。他扣住对方的腕子,用力往店里扯。“娘,大哥大哥快过来,我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许孟清喊得大声,手里那只手挣扎得更用力了。但对方的力气很小,许孟清的手牢牢地钳在对方的手腕上,就让对方挣脱不开了。对方急得眼圈都红了。许孟清喊了两遍,宁然抄着锅铲就出来了。宁然身上穿着乡野妇人最常穿的粗麻制的青蓝衣料,面前戴着一个围裙,一头青丝被细致地挽起,用一根简单的木钗固定。她未施粉黛,面色清净,一双黑色的眼睛明亮有力,看起来精神奕奕。此时她手中正握着锅铲,锅铲上还沾着油花。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浓郁的烟火气。看到这样的宁然,那个被许孟清扣住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被他掩了下去。宁然看到他时也有些吃惊。再看看一旁的许孟清,狐疑道:“怎么了这是?”
许孟年跟刘大以及刘二紧随其后,皆一脸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少年。最后,他们一致将目光落在了许孟清身上。许孟清压着眉头,指向身边小厮打扮的少年,冷着声将自己刚才看到的情况重复了一遍,而后对宁然说:“娘,这人鬼鬼祟祟的定然没安好心,咱们要不要将他送官?”
一听说送官,小少年立刻急了。他看向宁然急速地解释道:“掌柜的你别误会,我真不是坏人。”
“你不是坏人你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想干什么?”
小少年刚说完,就被许孟清怼了。小少年略急:“我真不是坏人,你相信我。”
“我们信不信不重要,等下官老爷信不信你才重要。”
许孟清再次看向宁然,坚持要将这个小少年送官。宁然看着两人,然后暼了许孟清一眼:“先别吵。”
“你说你不是坏人,那你在门口往里窥视是在看什么?”
宁然看向小少年。如果他能给个合适的理由,宁然倒也可以不将他送官。如果不能,那就别怨她了。小少年见宁然愿意听自己说话,差点喜极而泣。他立刻道:“是这样的,我跟我家小姐初到贵地,听闻这里有家火锅店远近闻名,就想过来尝尝。但我家小姐一路行来舟车劳顿,所以让我先来看看。结果我来时却见店里没人,这才在门口张望。”
这小少年张口就是一嘴的文雅气。看来他口中的这位小姐,也是个来头不小的人。连身边的小厮都出口成章的人,家境能差了?只是这小少年说他家小姐想过来尝尝他们的火锅,以及她舟车劳顿这样的话,却让宁然直觉有问题。若真是舟车劳顿,那她全然可以直接遣人来买了打包带走。若是想尝尝,大可直接过来。可对方倒好,两者皆不选,却走了个谁都没想到的路子——直接派个小厮过来打探。这哪是诚心来吃火锅的,分明是有用心。宁然将小少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确定自己不曾见过这人,更无法由此推测他口中的小姐是何人。既然找不到,就先当客人处理吧。宁然面色不动,笑着让许孟清松手。“你们小姐可是好眼光,我们店的火锅口味一绝,不是我夸口,别说附近几个城镇了,就是整个国家,你都吃不到我们店里的这个味道。而且我们的火锅还可以外带,怎么样,小兄弟要不要捎带一些回去,与你们小姐尝尝鲜?”
宁然笑眯、眯地看着小少年。小少年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带火锅回去的。小少年抬头看了宁然一眼,后者笑得一派和善。但细看就会发现,刘大几人早早地暗自散开,形成一个半扇型,将小少年包围在中央。只要小少年有异动,他们就能立刻将他摁住。这哪是相信了他的说词,分明就是没信。今日他要敢说不买,下一秒这些人就能将他送官。这生意做的,跟强盗一样。小少年额头滑落三条黑线,咬牙切齿地笑道:“买。”
宁然立时笑了开。她一拍手,欢快地说道:“好咧,老大,去里面给这位小哥将每种火锅底料各打包两份,菜品也各打包两分,东西有些多,小兄弟你一个人可能带不走,我让刘大给你送过去吧。”
“放心,我们店做生意向来是和气生财,小兄弟出手阔绰,这送餐费就免了吧。总共六两银子,小兄弟惠顾。”
宁然一手拿着算盘快速拨弄着,而后伸出手,摊到小少年面前。从头到尾,没说上一句话的小少年:“……”六两银子,他一个月的月银都有二两。果然是强盗,这哪是卖东西啊,分明就是抢!但凡换了平时,他必定跟这个女人理论到底。可现在不行,他理亏。小少年将全身都摸遍了,也没凑出六两来。他正准备说不要了,就听宁然笑眯、眯地告诉他:“没关系,刘大给你提过去,你再拿了银子给他是一样的。”
小少年:“……行吧。”
只是这一遭回去,小姐怕是得骂死他了。小少年欲哭无泪。但他半个“不”字都不敢说,只能咬牙认了,灰头土脸地带着两手拎满东西的刘大出了门。看到两人离开,许孟清回头对宁然道:“娘,这人是不是真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