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苦思又想,觉得就只有这一种可能,李乾不止没考虑过要让自己继承皇位。甚至还怕他起势太大,威胁到他的儿子。他不禁自嘲一笑,“昨日憨孙,今日如此忌惮,这算不算也是一种荣幸?”
不久。上官她们找了过来,询问缘由,李怀便托盘告诉了她们,包括自己的猜测。她们不禁叹了口气。“凉州注定是要风雨飘摇中成长。”
上官可可叹声道。随着凉州逐渐步入正轨,她为了避嫌,早已经不再参与国事,尤其是葛良找过她一次后。现在她就单管着账本,还有青龙商会。楼小碗也只帮着李怀处理一些便宜之事。花清月就更简单了,王庭之外的事,她通通不管。不过。若是到了危急时刻,以上官在凉州执政积累的威望,随时都可以站到前面来。这就叫做:上得厅堂,下的厨房。“秋收好像快到了。”
李怀突然说道。上官可可立即明白他在想什么,关问道:“王爷还是担心粮仓存粮的事?”
倒也差不多。“我更担心百姓家中存粮的问题。”
李怀说道,粮仓存粮之事,是他亲自派人办的,直接对他负责。但凡少一粒粮食,杀无赦!想必他们没那么大的胆子。然而。这几年凉州发展的太快了,尤其是商业,这商业又分集团和小资。集团主要人群,自然是世家门阀这些有充足资金的群体,他们接管了不少工厂,也创办了不少私厂。这么多厂子,自然要不少工人,工人从哪里来?还不得从百姓堆里来。这就导致过去一部分种田的农民,变成了工人,间接性的减少了农业生产力。其次。世家门阀掌握了那么多私厂,如此庞大的生产力,不可能样样都零售。都是打包卖给商会,商会再转销给旗下大掌柜,大掌柜分销给商铺,也就是小资,最后流入各个市场。这个规则是不会改变的。那么可以想象。如此多的货物流动,需要多少人力物力的运输?是不是又间接减少了部分农业生产力。还有。如今的市场要比过去扩大数十倍,甚至上百倍,势必就会增加很多的商铺。也就使得小资越多越多。总而言之。凉州的经济有了巨大的扩张,人均收入也提升了,但贫富差距也加剧了。打一个比方,过去一个人一个月赚一两银子,另一个人一个月赚十两银子。这样看,贫富差距似乎不大。现在。一个月赚一两银子的人,赚到了十两,另一个人却能一个月赚一百两。差距还是十倍。但是之前差距只不过九两,现在的差距却是九十两!贫富差距的加剧,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能赚钱的怎么都能赚钱,不能赚钱的,累死也赚不到钱。就比如农民和小资,农民累死累活,照顾着百亩田地,一年下来,顶多三十多两银子的收入,这是上限。对于小资来说,或许一个月就可以赚三十两,这仅仅是他们的下限。不过。看待问题不能只看一个方面。换一个角度。照顾百亩田地的农夫,就算收成不好,一年下来,也有二十两的收入。小资要是背时,生意不好,三个月下来,可能把房子都赔掉,还欠一屁股债。现在凉州就面临着第二种情况,李乾的全面封锁,还有李怀和世家的对抗。都将引发一场商业危机。集团撤资,大掌柜收拢资金自保,小掌柜,也就是小资,只能关闭商铺。这就导致无数的工人失业。便是说无数人失去了饭碗。要是市场上的粮食不够,农业生产力跟不上,补不了这个窟窿。等到了那个时候。唯一的办法,那就只能是李怀下令开粮仓,用官粮补民粮不足,防止引发粮食危机。直接退回到三年前。他的努力就全白费了,何况他还要给李乾五十万石粮食,到时候他拿什么养军队,难道要把军器司的研发也停掉吗?落后就得挨打。军器司的一停,凉军的优势荡然无存!这是李怀绝对不想看到的。但也没到绝望的时候,前世的前辈们,给了他无数的经验,这是一笔无法衡量的财富。“你们谁愿意跟我下乡去看看?”
李怀询问道,不愿意也没关系,他一个人去也行。最终。李怀带着李信,还有上官,小碗,清月,连同夜莺一起,离开了王庭,出了凉城后。马车停在了路边,除了李信外,所有亲卫都留下。一处农庄。“扳玉米了啊,扳玉米了啊,男工三十,女工二十,管两顿。”
“收小麦,收小麦,男工五十,女工三十,管两顿。”
“捡棉花了啊……”“……”每逢春耕秋收之季,就会有大农户出来招短工,这种景象在哪里都可以看到。然而,哪里都不如凉州这么热闹。这跟李怀强令开荒三年有关。他们来的比较晚,好活都被人给抢走了,比如一些建筑工,比农工收入高多了。自然竞争力也大多了。现在只剩下简单的农工,来这里的人都不怕吃苦,就只怕钱少。李怀随手抓了一把灰,抹在了上官她们手上,便也挤到了人前。“我们六个人。”
招工头先是看了一眼李怀的手,因为他每天握弓,持刀,有深厚的茧子,一看就有力气,这种是他们最喜欢的,李信更不用说了,状的像头牛。但另外四个女人,好像不像是干活的人,招工头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这种感觉。能不能干活,看一眼,心里就自然有了答案。李怀见他还在犹豫,赶紧说道:“我们六个人,管两顿,六个工……一百文。”
他们是去掰玉米的,男工三十,女工二十,两男四女就是一百四。只要一百文。再说,掰玉米也不需要多大力气。招工头思考了片刻,一挥手,“上车!”
这个活钱少,来的人太少了,有一个算一个,待会盯着点就是了。把这个六个带回去再说。李怀他们上了一辆牛车,敞篷式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天窗,车上还有另外几名工人,年纪都偏大,正好奇的打量着李怀这一行六人。“你们是凉学宫的吧?”
一位大婶主动搭话。李怀一怔,反问道:“大婶,您怎么看出来的?”
“见多了,好多凉学宫的学子,都来这里打工,但大部分比你们吃苦,都是干重活。”
大婶说着,顺便鄙视了他们一眼,年轻人就应该干重活。李怀特意在学宫附近,给寒门学子留了工位,没想到还有学子出来干短工。看样子。这次商业危机的影响,着实不小,只是还没有到爆发的时候。“我儿子也在凉学宫上学,他是丁班的,要是在甲班就好了。”
大婶继续搭话。李怀笑了笑,知道她在想什么,故而解释道:“大婶,班号不分大小,随机抽的,凉学宫的学子没有贵贱之分,都一视同仁。”
“那你什么班?”
“我甲班。”
“……”不久。牛车就把他们拉到一片玉米地,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秋黄,金灿灿的,极为壮观。“西风八九月,积地秋云黄。”
楼小碗随口念道。周围的人马上转过来目光。“叔,这些玉米都你家的?”
李怀干嘛问道,把注意力转移走。其实也没关系。都知道他们是凉学宫的,既然是学子,吟诗作赋肯定在行,要不是不会,那书就白读了。“不全是我家的,这边一百亩是我家的,那里还有三百多亩,是我租来的。”
大叔不太想废话,说完就简单分了任务,为了避免有人偷懒,故意把人都分开。按照田地的阡陌,一人一片地。不过。大叔又特意把四女分在了两片地里,上官可可和花清月一组,楼小碗和夜莺一组。李怀和李信则不用去掰玉米,大叔让他们跟在四个女人后面,她们掰,他们负责运送,以及把玉米杆给砍了,然后打堆。跟前世的农夫一样。最尊敬的文人的人,往往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农夫,他们是打心眼里的敬爱。并把希望和读书人结合在一起。李怀衷心的希望,来这里打短工的学子,能够真诚的感受到这一份敬爱。明白为何会有古往今来,完全不一样的凉学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