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耿继茂就知道了。他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他为自己当初急急忙忙的派兵去救援开封而感到后悔,可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仅仅后悔已然改变不了局面了。徐得功是他麾下最能打的战将,他当然想去将徐得功捞出来,可是他的手里拢共不到四万人,能调动的机动兵力最多最多就是两万。就是这两万人,那也是耿继茂从牙齿缝里面抠出来。虽然耿继茂能抠出两万人来,但是他也不敢轻易的派这两万人去救援徐得功。围魏救赵,围点打援的战术他太熟悉了,要是贼寇在城外摆着重兵等着自己出来,那这一去,那送的不仅仅是两万人马,还有洛阳城和自己的身家性命。如今,耿继茂唯一的希望是孔有德,如果孔有德能率领人马东出潼关来来援助自己,那这个困局就解了。可是,自从孔有德进了关中以后,那完全就把关中看成他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大力经营,他会用他孔有德的“本钱”来投资中原的“买卖”吗?就算他愿意进入中原增援自己,可关中距离魏家庄,那也有好几百近千里的路程,徐得功能坚持到援军来吗?只怕是远水水解不了近渴啊!西安,定南王王府,孔有德书房,孔有德正躺在一张太师椅上,反反复复的看着司马迁《史记》第十五卷六国年表中的一句话:“夫作事者,必于东南,收功实者,常于西北。”
“作事者,必于东南,当今作事者,自然是哪个朱聿鐭了;收功常于西北,西北是哪里?西北不就是关中,就是西安吗?如今这关中就在我的手里,难不成,我孔有德会应了这句话?”
正当孔有德再做着他的黄粱美梦的时候,书房外孔有德的戈什哈小声道:“王爷,王爷,驻守洛阳的靖南王派人来了。”
孔有德微微一笑,他知道显然是耿继茂和尚可喜已经顶不住了,这是派人求援来了。去救?还是不去救?他对门外的戈什哈道:“你给耿继茂的人说,就说我病了,让他等等。”
“喳!”
“等等。”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去将商先生请来。”
“喳。”
“记着,走后门。”
孔有德补充一句。孔有德嘴里的“商先生”名叫,是他到了陕西之后聘请的军师。这位商先生,大号天德,是西安的以为落地秀才,自称有经天纬地之才,一次偶然的机会,遇到了孔有德,和孔有德说了一番话以后,便将《史记》第十五卷六国年表中的那一句话给孔有德看了。于是,孔有德便将这位商天德留在了自己的身边。但是,孔有德为了掩人耳目,为了不引起朝廷——当然,这里的朝廷指的是清廷——的主意,所以每次这位“商先生”到定南王府来的时候都是走后门。知道有他这个人存在的,除了孔有德就是孔有德的儿子孔庭训。不一会儿,商天德装扮成一个仆人进了书房。商天德今年五十出头,须发花白,背微微有些驼,孔有德请他坐在自己的身旁,然后下令书房十丈之内不许近人。孔有德问商天德道:“商先生,如今贼兵正在攻打开封和洛阳,耿继茂、尚可喜快要顶不住了,派人来请援兵,你说我是去救还是不救。”
商天德毫不犹豫的道:“不救。”
“不救?”
孔有德觉得现在是自己将自己的触角伸入中原的好机会,怎么这位先生会让自己不救呢?“给个理由。”
商天德道:“王爷,在下以为,如果您现在去救援开封洛阳,最后的结果不过是您定南王和靖南王、平南王三王的人马和贼兵拼个干干净净,最后鳌拜一来,坐收渔人之利。王爷,如果真的出现这样的局面,您在关中的苦心经营岂不是要化作泡影了?”
孔有德听了商天德话,斜眼瞥了一回商天德,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按兵不动,坐视鳌拜和朱聿鐭拼个两败俱伤,那样的话,你就可以坐稳这西北王的位置了。”
“仅仅是个西北王吗?”
“当然,这要看形势的发展。如果朱聿鐭胜了,王爷就以勤王为理由出兵山西,以太行山为城墙,以黄河为护城河,侧击朱聿鐭,如果能保住北京,那您就是拯救大清的第一功臣。”
“如果鳌拜胜了呢?”
孔有德瞪着商天德问道。商天德满脸狡黠的一笑道:“那您就改旗易帜,归降大明。”
“归降大明?”
“对了,就是归降大明。”
孔有德咬着牙看着商天德道:“你就不怕我将你斩首祭旗吗?”
商天德满脸无所谓的笑道:“王爷,就算您要杀在下,也请让在下将话说完,如何?”
“你说吧。”
商天德问道:“王爷可曾读过《三国志演义》?”
“这和《三国志演义》有什么关系?”
商天德道:“在《三国志演义》里面,袁曹官渡大战前夕,张绣和曹操有杀子之仇,可是张绣这个时候投降了曹操,曹操对张绣既往不咎,收容勒张绣和他麾下的人马,而后击败袁绍,这才有了后来的魏国。”
商天德的意思是,曹操连杀子之仇都不计较,朱聿鐭也不会计较他投降清朝之事。孔有德问道:“我听说后来曹操的儿子不是将张绣杀了吗?”
“所以——”商天德道:“王爷说得不错,可是那不是曹操将袁绍灭了吗?如果张绣只是帮助曹操打败了袁绍而不是灭了袁绍,那曹操的儿子还能杀得了张绣吗?”
孔有德吸了一口凉气,躺在太师椅上,心中暗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正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当然,这些话他没有说出口。“所以——”商天德已经是第二次说“所以”了,孔有德听得越发的仔细:“王爷您不能东出,只要好好的守着潼关、武关,不让贼寇进入关中,护住平西王的后路,坐看南北两支大军成败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