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多久能长出雪莲呢?”
颜娧顺势让水滴进了土里,这些天已经有冬天的气息,这芋叶水可凉了。 “长不来的!”
黎祈慌张张地要阻止她倒水,抓了好几把连衣袖也没沾到。 这是几个意思?他的功夫落败到拿个一个小姑娘没辙? 虽然只有手能动,至于吗? “哥哥何人?打哪来?入山何事?”
颜娧可一点也不介意帮他浇个水。 “在下黎祈。”
黎祈施了个拱手礼。 “还离奇?叶上的水都要淋下去了。”
“在姓黎名祈,黎民意尽安,适意乃所祈,不是荒唐离奇。”
这话再不说清,可能不光水还来抔土了。 颜娧作势洒水示意他继续说,黎祈赶紧又接上话。 “京城人氏,跟着兄长来归武山一游,途中惹恼了兄长,兄长下令埋了我,本以为这辈子到此为止了,还好感知到地面细微的震荡往我方向来,这才伸手绊住了你们。”
“……”什么天大的错误要把人埋了? 该不会是古代高危职业嫡子还是长子吧? “那你不好好埋好人,绊倒谷雨哥哥得陪医药费呢!”
颜娧瞄了他一眼。 跟了立秋姑姑这些日子,也看了许多好玩意,这少年上好白玉冠与浅青山水湘绣云锦直缀,怎么看都是贵人子弟,一声不吭往地底埋,肯定有故事。 “哪不好埋,铁了心埋归武山?”
颜娧终于放下荷叶,打开了竹筒酒递给他。 他嘴皮子都脱了好些层皮,看得出来被埋得久了,一定又渴又饿。 “只有酒,你喝不喝?”
颜娧眼神犀利的在说“你胆敢不喝看看!”
黎祈赶忙接过竹筒,狼吞了几口,本以为会有预期中的辛辣,却顺和得直落胃袋,不知觉的喝了半筒,正要继续喝,颜娧就过来按下手了,换递上竹筒饭。 “再喝等等有你受的了,把饭吃了。”
她萃的竹筒酒竹香绵柔易入喉,天然竹汁甘露只有清香清爽,现在叶叔与莫叔都怕误事不敢多喝了。 黎祈见她利落地翻起竹片一折就成了扒饭调羹,心中无比忐忑,怎么会沦落到小姑娘伺候呢?好不容易出门玩一趟,却让三哥给埋土里了,整整把他埋在这一日夜了呢!只不过吃了他一只烤鸡,至于吗? 颜娧见他吃得欢快见底了才又捧起芋叶问道。“哥哥来自何方?所为何事?”
“……”嘴都还来不及抹干净呢!方才带着酒香竹筒饭还在嘴里意犹未尽,转换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得赶紧作揖。“在下黎祈。”
“还离奇?等你长出雪莲就真离奇!想再淋湿一些是不是?说重点!”
颜娧举起芋叶作势浇水,怎么说话就得带自我介绍,不都介绍过了? “不是!不是!不是那个离奇”黎祈慌忙抓住了颜娧的手,深怕真的一身湿了。“是黎明意尽安,仁爱祈天心,不是光怪陆离奇。”
“……”有那么惶恐?连诗都再来了一次,还不带重样,是有多常被误会? 颜娧放开被抓住的芋叶接着问。“来此做甚?”
黎祈赶紧把芋叶内的水泼远远的,虽还在土里仍是恭谨地作揖回礼。 “黎某京城人士,与家兄同游协阳城,因……” 难!满满的想哭....为了一只鸡被埋进土里,真说不出口。 “嗯?还想再自我介绍一次?”
颜娧见他停下了又要去捡回芋叶。 “没,我没!别去啊!”
黎祈想都没想就一把抓了她小腿,来不及平衡的颜娧直直扑倒。 “……”他完了!惨惨地完了…… 她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性子怕是没有三哥好,他完了…… 颜娧扶着发疼的额际,利落的起身盘腿坐在地上,眼刀来去了几回。 “……”黎祈被她利落的动作给骇了,这小姑娘不简单啊!可方才手心里的触感的确如幼儿般软嫩啊,这是?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就再把你埋回去。”
“……”她威胁人的方式跟三哥好像,只得支支吾吾老实交代了。“我偷吃了三哥的烤鸡,三哥让暗卫把我埋这了。”
“哪儿不好埋,非归武山不可?”
“三哥说归武山贫瘠,没什么水、没什么树,够无良,对我刚好。”
“只是只鸡,至于吗?”
颜娧听得嘴角抽了抽,到底多好吃的鸡?能这样对待弟弟?“亲生的?”
“是啊!我也这样三哥这样问,三哥没回答我甩头走了。”
黎祈说得委屈。“我也正在怀疑,我是不是我爹亲生的,还好你们路过,不然我都饿死、渴死在这了。”
这除了捡来的没别的了吧!不过…… “如果真要让你死,应该不会留口气给你喘。”
颜娧直白斩断他的委屈。 “……”能不能不要那么直接? “这个警告很好!下次吃食记得留点口德,吃独食本就不该。”
“轮得到妳一个小娃娃来教训我?”
黎祈尾音高了八度。 刚刚还可怜他,下一秒就反复,女人是不是不管年纪都这样? “你说我行不行?”
颜娧扬扬手中的荷叶。 “欸!行!姑娘行的咧!”
黎祈赶紧摁下荷叶。 “既然埋土是令兄给的惩罚,我管你一顿饱也逾越了,不如这就把你埋回去了。”
颜娧水灵灵的眼眸真挚不过的看着他。 “别啊!”
“在下承了姑娘的情。”
从高处传来的清冷嗓音掩过了黎祈的求饶,与黎祈熙相同的湘绣云锦直缀,衣袂飘然地从三丈外的香丝树上缓缓落下,迤迤然前来揖礼。 “公子无须多礼。”
颜娧原本抬脚要把人踩回去,这洞新鲜着不需要重挖。“不埋了?”
黎承无法掩饰唇际微微的扬起,难得遇上能整治黎祈的,他真心一点也不介意,难得屈膝半蹲下身子配合颜娧高度。 “本就今天该出土了。”
“我让他提早了些,必须补足时间!”
“别啊!三哥我不敢了。”
黎祈没想到这次三哥发狠把他埋了,一个日夜啊! “真为了只鸡?”
颜娧长睫毛扇扇。 “鸡是小事,只是他吃完鸡,用了家父寄来的信件净面,用完还烧了,至今还不知家父信件内容。”
黎承据实以报。 颜娧吶吶的看着黎祈,朝他比了大拇指。“哥哥你真行!是我哥哥早打死我了,还需要在土里反省三天?”
同为兄弟一个玩笑不羁,一个行事稳重;一个夸大不逊,一个沉稳有礼,这土里这个不省心的都不知道得烧掉爹娘多少黑发。 “我真知道错了。”
黎祈嗫嚅着,此时不求饶还等明天? 黎承走到黎祈身边没多说话,脚一抬就往黎祈肩膀踩下去,整个人被压回土里只剩下一颗头。 颜娧挑了眉咯咯笑了,把赞转移给黎承。“是哥哥厉害!”
比她狠多了!方才还说要挖出来了,这下又回去了,不过好歹还有颗头在外头。 “三哥!我都认错了!”黎祈眼泪都挂在眼角了。 “认错又怎么着?烧掉的信也不会回来了。”
她蹲到黎祈身边小手戳他的额际。 黎承欣赏地端看着小姑娘,也跟着戳黎祈额头鄙视着。“看看人家小姑娘三观都比你正。”
“怎么能拿我跟他比?”
颜娧嘟起小嘴。“我可没让人埋了。”
“小姑娘!带不带这样埋汰呐?”
“怎能不埋汰?被埋的不是我呢!”
“刀刀见骨!妳这小姑娘小嘴蔫坏。”
“信不信连头带人把你再踩进土里?”
“……”这明摆着哪边有伤刀戳哪?黎祈泪汪汪地与黎承对望,兄长那清冷的眼底居然带了笑..... 居然被这个初次见面的小姑娘欺负弟弟给欺负笑了,还有天理不? “行了!少哭哭啼啼,这势面我不吃。”
黎承走近他一个运功提气,鞋尖贴近他下颔,只见动作一气呵成的将黎祈给勾出。 不夸张,真的飞也似地出土了。 整个人飞到一丈外扶着下巴落泪。 这得有多痛啊! 看得颜娧也是呲声连连。 黎祈正想骂骂咧咧的走回来,就听到黎承开口问。“还想再进去?”
他连忙捂住嘴摇头,无声无息地走回来道谢。“谢谢三哥。”
“嗯!”
黎承点头。 颜娧抬头看着黎祈下巴连点红渍都没有。 这家子练硬气功夫!这皮糙肉厚到吃一脚都不见伤。 黎承拾起在旁的竹筒,摇晃了几下,浓郁的竹香扑面而来,生平第一次,他对不相熟的颜娧提出来了要求。 “小姑娘管了埋在土里的一顿饱,不知道在下能否也有一顿饱?”
“我就知道三哥光闻酒香就喜欢了,方才我一口气喝了一半呢!”
黎祈听了黎承的话哈哈大笑。 “……”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修炼硬功果真脸皮果都忒厚。 “改日吧!只剩下半筒酒了。”
颜娧扬扬手中的竹筒。“其余的竹筒饭都送上山了。”
“那这半筒酒可否能归在下?”
“再这么文绉绉说话,一口都不给!”
听得脑壳疼呢! 黎祈瞪大了眼看了方才还在训他的女娃,居然指着黎承念叨不由地大笑问道:“三哥太有礼貌喝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