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辰不由凝神听了听,很可惜,叶笛声没几下就断了,似乎是叶子的质量不够坚韧,轻易被吹破了?她听出了最后的那一下破音。 谁这么本事,还会吹叶笛?傅雪辰也尝试吹过,只能说,可以吹出声音来,完全无法形成曲调,但她知道,确实有人能够拿叶子吹出曲调来。 傅雪辰不过心中嘀咕两句,她现在只想着尽快沿着湖畔查看完一圈,找出有没有别的人在垂钓,有的话又是谁来,于是脚下也没停,继续往前探去。 又过片刻,叶笛声再次响起,这次的笛声更加清晰,也距离更近了,傅雪辰感觉出来,对方大概就在前方数十米远的地方。 当然她不会去接近的,边缘路过,看看对方是不是一边钓鱼一边吹叶笛打发时间就好,精通音律的人才虽然少,可总不能就是四皇子吧? 这次的叶笛似乎质量很好,竟没有被吹破,成曲调的笛声不间断的传了过来,傅雪辰边走边听,忽然怔住,这曲调!这不正是她昨日唱的《千年缘》么?!真的是四皇子在前面? 可惜她来不及闪避了,正好转了个弯,前方灌木丛被一条三米宽的林道从中截断,林道的尽头一直延伸到湖中,尽管上方林荫遮蔽,下方视野却颇为清明,傅雪辰看到四皇子的同时,对方也发现了她的来到。 并不是只有四皇子玧祯一人,他的身旁还跟着他的伴读陈理,以及他的伴伴,似乎是姓郑的一个太监,陈理蹲在湖边岩石上清洗野果,那小郑公公在伺候马匹,傅雪辰牵着马儿出现的一霎,几个人的目光全都投了过来。 傅雪辰避无可避,只得见礼:“四皇子殿下!”
玧祯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望了望她身后:“傅姑娘一个人?”
“我只是想一个人随意走走。”
傅雪辰不知道怎么回答才不令人起疑。 玧祯摇头:“此地并不安全,小郑子,你暂且跟着傅姑娘罢!”
傅雪辰连忙谢绝:“多谢殿下关怀,我并不需要……” 玧祯却不容她拒绝:“小郑子会跟你保持一段距离,你无需将他放在心上,不会影响到你的。”
身为太监,他也不影响你的闺誉,最后的意思他没明说。 “多谢殿下!”
傅雪辰无奈道谢,心中却想着,看来只能先回去,再从相反的方向去沿湖查看了。 告辞转身之际,玧祯忽然说了一句:“你的曲子作的很好!”
傅雪辰回头嫣然一笑:“多谢殿下夸奖!殿下若喜欢,尽管随意使用。”
看着傅雪辰和小郑子一前一后远去的背影,玧祯忽问:“你有没有看出来,这位傅姑娘单人独行,并不是无意的?”
陈理将洗净的果子递给了玧祯一个,抱住了双臂若有所思:“她本是往我们后边方向走的,被殿下你打发了小郑子跟随后,她却毫不犹豫走了返回的路。”
“她哥哥和我六弟并没有处在她之前要去的方向。”
玧祯又补了一句。 陈理有些不解:“殿下为何如此关注傅姑娘的动向?”
玧祯瞥了他一眼:“芷苓昨日和我说,我大哥曾经拦住傅家两位姑娘去路,希望她们两个去湖中钓鱼,而她们姐妹两个,连今日清晨都待在湖畔。”
陈理更加糊涂了:“大殿下何以对人家姑娘有此要求?”
玧祯却想起了缘觉寺开放那天,玧袆对傅家长女那份特殊的关注:“我大哥并不是简单的让傅家姑娘钓鱼,这其中必有我们不清楚的东西,因此刚刚那位小傅姑娘一定是在沿湖查看或寻找什么,不是单纯的随意散步。”
陈理也想到了什么:“确实有不对的地方,既然说是大皇子殿下让傅家姐妹去钓的鱼,没有理由昨夜她们钓到的鱼却未曾出现在我们眼前。”
昨夜所有的皇子都聚在同一堆篝火旁,没有人接收到傅家姐妹送来的鱼,要么是她俩钓到的鱼太少了不够她们自己消化的,要么就是,大皇子希望她俩去做的事情,根本就不是钓鱼? 玧祯已经抬脚就往回走:“回去看看!”
陈理连忙牵上马匹紧随其后。 傅雪辰最先回到了营地附近的湖畔,可还没等她走近,远远的就看到湖畔不知何时聚拢了一大群人,喧哗阵阵,其中既有几位皇子和他们的伴读,更多是留守营地的禁卫,以及公主带来的女侍卫和女侍。 发生了什么事?傅雪辰一怔,连忙丢开了马儿,往傅如霜所在的栈桥奔去。 还没到地儿,就已经听见不少人在惊呼连连。 “真是金色的!”
“居然有这般像黄金所铸的锦鲤!”
“好大一条!我的老天爷!”
“啊!可惜了!”
…… 傅如霜真的钓到了金鲤?! 傅雪辰又惊喜又焦急,加快脚步,从围观的女侍中间硬挤了进去。 终于回到栈桥上傅如霜身边,傅雪辰却失望的发现,傅如霜并没有如她想象的那般已经钓起金鲤,或者正在努力收线和金鲤拉扯,而是手握断线的鱼竿在那探头远眺。 看到傅雪辰回来,傅如霜急声说道:“雪辰!我真的钓到金鲤了!可是,金鲤出奇的力大,我的鱼竿握不住,已经被它断线脱钩跑掉了!”
果然如此!傅雪辰忙问:“鱼在哪儿?”
顺着傅如霜手指的方向一看,湖中水面下果然有金光闪烁,正快速朝下游逃去,这东西是真的大,粗略看去,得有接近一米的身长。 锦鲤能长到这么大一条?还有这般全身金色璀璨的品种?傅雪辰有些吃惊。 突然间,一只小乌篷船出现在下游方向,恰好拦住了那条金鲤的去路,金鲤一个翻腾,绕开小船游向斜对面。 船上一人忽然挥出一支长柄的网兜,截住了金鲤的脑袋。 金鲤立即甩尾挣扎,它的力气不小,长柄网兜眼看也兜它不住。 “噗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船上另有一人竟然不顾五月湖水尚凉,跳进湖中扑向金鲤,三下两下游到网兜尽头,赶在金鲤挣出网兜之前,一把将它捉住,用网兜紧紧缠住,和船上那人互相配合,成功将其拖到船头,捉上了船。 岸边围观众轰然发出了喝彩叫好的庆贺声。 傅雪辰努力想要看清那俩捉鱼的是谁,却隔的稍远了些,围观的人又多,能看到的角度也不对,被船上的乌篷挡住视线,一时辩不清那是谁来。 直到最靠近小船的围观众喊出了那两人的名号。 “是大皇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
“下水的是大殿下?这……” “值得么?”
…… 所以说,上一世钓到了金鲤的,其实就是大皇子自己?或者,是二皇子? 傅雪辰惊愕着,感觉是大皇子自己的可能性要高些,若得主是二皇子,总不能大皇子竟是想拿自己亲弟弟的机缘送给傅如霜吧? 但为什么最终大皇子还是亲自出手了?顺便拉上了二皇子?难道是因为今日就要返程了,前世本该昨天下午就钓到的金鲤,因为他想让给傅如霜,傅如霜却始终没能钓上来,拖到今日,让他感觉再不出手就错过了? 远处的乌篷小船在两名内侍的操纵下开始往岸边靠,两位皇子都钻进了船舱,湖边围观众没热闹可看,都逐渐散了开去。 傅如霜收拾着钓具和鱼获,笑了笑,宽心道:“这下子大殿下如愿以偿,自个儿捉到了金鲤,可算是终于用不着我们啦!”
傅雪辰看了看她没说话,她觉得傅如霜误会了,大皇子并不是自己想要金鲤,他想的是让傅如霜得到这条金鲤,结果天不遂人愿,金鲤该是他的还是他的,想让都让不出去,哪里就如愿以偿了?这事儿后面肯定还有得拉扯。 玧祯和陈理跟傅雪辰前后脚返回的营地,正好目睹了一切。 “金鲤?”
陈理诧异:“原来大皇子殿下想让傅家姐妹给他钓的不是普通的鱼!那刚刚那位小傅姑娘是在沿湖追寻这金鲤的踪迹?”
玧祯摇摇头,不认同陈理的推测,他认为这件事的关键是:“祥瑞。”
“确实是祥瑞!”
陈理笑了笑:“如此通体金黄巨大的金鲤,寓意可比将跃龙门的潜龙,圣上闻之必定愉悦,没想到大皇子殿下有此福气。”
事情果然传到了元安帝那里,送上吹捧恭贺的人非常多,甚至有人暗示说金鲤落在大皇子和二皇子手中,必定是元后在天之灵在庇佑她的一双嫡子。 元安帝只是微笑,对此不置可否。 没等多久,意料之中外面传来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在行幄外求见的消息。 “走吧!都随朕出去看看!”
元安帝招呼一声,没让两位皇子进来,反倒领着几位原本陪着他在帐内说话的大臣步出了行幄。 行幄外早已聚拢了许多人。 元安帝一现身,立即矮下去一大片,人人口称叩见陛下。 “都平身吧!”
元安帝伸手让起,目光望向了人群正中两个牛高马大的儿子。 傅雪辰跟傅如霜远远的站在人群末端,好奇的也望着那两位成年皇子。 大皇子已经换上干爽的衣袍,静静地低头站在那里,二皇子一身银白色,在阳光下闪烁着亮眼的银光,还有四名内侍一起抬着只巨大如浴缸的木盆,盆里有水,水中不安游动着的,正是那只身长接近一米的金鲤。 傅雪辰的目光更多的落在二皇子玧袇身上,这是元安帝三个已成年的皇子之一,听说再过一年,玧袇就到二十加冠的年岁,届时如果不被立为储君,就会封王。 已出宫开府另住,开始办差的成年皇子,跟尚在明德堂读书的其他未成年皇子根本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平素基本不会和他未成年的兄弟们厮混在一处,因而对傅雪辰来说,这还是第一次,她能够这么近距离的看清楚这位二皇子。 可以说,元安帝和他后妃的基因是真不错,生出来的子女就没有长得丑的,玧袇也一样,甚至因为已经成年的缘故,他的五官已褪去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冷硬。 而跟几位兄弟最不同的是,二皇子玧袇既有成年男子的身架,也拥有猎豹般充满力量的肌肉,似乎蕴藏着危险,却又不至于给人一种四肢发达健硕男的感受。 他没有大皇子那样憨厚的气息,也不像四皇子那般稳重,不如五皇子矜持,更没有六皇子那份温润,他眉目之间给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两种气质,傲气和霸气。 “父皇,想必是父皇前些日子犁庭扫穴,革除了一摞子前朝弊政,又剔除许多朝堂祸害,令我朝风气为之一清,是以今日祥瑞天降,借儿臣之手,于此湖中得此金鲤,儿臣不敢怠慢,特来将此祥瑞献予父皇!”
二皇子满脸笑意,张口就是一堆好话,傲气也好霸气也罢,面对君父,他也并不是不懂得放低姿态蓄意讨好的。 元安帝只是微笑:“朕可是听说了,这金鲤可不是你独个儿弄上来的?”
二皇子目光一转,立时笑道:“父皇,儿臣不敢隐瞒,这金鲤溜滑,儿臣虽及时截住了它,仍然差点令其逃脱,幸得大哥当机立断入湖加以援手,方才得竟其功。”
大皇子此时忽然抬起了头道:“不是的,金鲤是先被傅如霜姑娘所钓,挣扎许久然后脱逃,我们才有机会拦截捕捉上来,她才是首功。”
“玧袆,你很好!不欺不瞒,说的很好!”
元安帝目光明亮,对着大皇子连连点头,竟有一些压抑不住的惊喜,当初犹豫考虑了很久,才决定将这个大儿子放到明德堂去和兄弟们一起接受教育,看来颇有成效,才不过两月余,对方说话的水平就这般蹭蹭见长,快和正常人没多少区别了! 大皇子并不关心元安帝对他的称赞,仍执着的道:“您一定要奖赏傅姑娘!” 元安帝莞尔:“好好好!既是首功,必定要赏!傅如霜何在?”
傅如霜脑子空白了一瞬,被傅雪辰在后面轻轻推了一下,才惊醒回神,顺着前方人群让出来的路径,款步上前,走到了两位皇子身后三步远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