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阳，不断接到程乡战况的郑森脸上笑容愈发浓郁。 最终一匹快马送来红头贼首车任重的首级，为红头贼所扰月余的揭阳以及整个潮州府才算安宁下来。 “此贼胆子甚大，且狂妄无知，真乃好死！”
许是车任重死的太快，败亡的太过滑稽，领兵大将洪旭一脸鄙夷的看了看车任重的首级，给出如此评价。 “中军可是无有尽兴？山贼土寇是这样的，能迅速定潮，也多亏其胆大妄为，不是吗？”
郑森倒是对车任重的愚蠢没有什么怨念，相反，在潮州山贼海盗界有重要地位的车任重授首，红头贼消亡后，粤东的地方势力应该能知道郑氏入主潮惠的决心与能力了。 这倒不是说郑森跟车任重耗不起，其实彻彻底底的消灭红头贼，用上几个月乃至半年的时间，甚至再从福建调兵增援也不是郑森无法承受的。 彻底消灭红头贼与眼前这样只杀车任重和其他红头贼高层是两种选择，各有利弊。 现在这样，能够以红头贼的下场与郑氏的安抚为手段，将粤东迅速平定收服。 而彻底消灭红头贼，后续再加以投入兵力征讨潮惠的地方势力，则能暂时根本性的解决粤东的土匪山贼问题，将潮惠的反抗势力一并扫除。 不过郑森觉得相比起潮惠这一隅之地，还是留出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展望未来吧。 须知从北方传来的消息，清军的铁蹄已经来到了山东，他需要更快的布局。 “投降的贼人，公子认为该如何处置？”
“唔，近来南风大行，台湾的移民少了许多，伯勤、仁威他们都在抱怨，不如把这些人送到台湾去？”
洪旭眼睛一亮：“这倒不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留他们在潮州必然还要起乱子，发配台湾好。”
郑森跟着点头，二人再语几分就敲定了二万红头贼的下场。 七月二十日，潮州府海阳县外，知府董飏先携潮南六县的知县以及府内大小官吏亲自主持了对红头贼首车任重和其余从党的处刑仪式。 闻讯前来围观的百姓把刑场围了个水泄不通，车任重的首级被以石灰鞣制，面目狰狞的吊了起来，而他的亲信挨个被砍了脑袋，惨烈场景却看的围观百姓叫好连连。 “这般景象，往日可是绝不曾见的。”
扫过激动的百姓，董飏先心中感慨，如是说道。 “红头贼作恶多端，岳丈灭贼，百姓自然高兴。”
郑森在旁附和，董飏先摇了摇头：“不是这个，往日百姓多有不出，深居寨中，小寨千百人，大寨有上万者，村寨因贼寇而起，多年下来已自成体系，不听王命，如今贼寇为你所杀，百姓心中安定，潮州村寨才能慢慢消失。”
董飏先口中的潮州村寨问题才是摆在郑氏进入粤东的最大难题，如南洋寨，就有万人，寨主许龙凭借南洋寨地利，出则为匪，入则为民，官府亦不敢多言，其寨扼守鳄溪与榕江出海口，位置险要难以攻取。 而如这般大寨，潮州有双掌之数，一一攻打成本滔天。 “灭贼为因，想使百姓安居达到听从王命教化这个果，还得岳丈您多加操心才行。”
“车任重授首，潮州的这些士绅便能安生许多，本府的工作也好做些，潮州的事情平的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回安平？”
“哪里，还早着呢，潮州解决了还有惠州啊。”
董飏先啧啧两声，自嘲道：“我这脑子，潮惠自是一体，飞黄公兼领潮州就必领惠州，粤东二府为郑氏所占，就是不知广州的云升公是否会有不满。”
郑森咧嘴一笑：“云升公大人大量，岂会因此细枝末节，置潮惠二府百姓安宁于不顾？”
“你小子，必是幼平兄在南京替你擦屁股！”
听到董飏先提起黄道周，郑森笑笑不语。 这会儿，黄道周应该也已到了南京就职，与朝廷诸公见过了吧？ ... 南直隶，江北。 一支船队正从南面而来，抵达淮安转运车马时，从船队中下来一人，他身穿绣着孔雀补子的绯色圆领衫，头顶乌纱帽，一副正派文官模样。 “嚯，三品官，来江北作甚？”
“让我瞅瞅，噢，是北使的船队，这位应该是应天安庆巡抚左仲及左公吧。”
“可是莱阳的萝石公？怎的使北去了，真是可惜啊！”
“为朝中奸臣不容，受不了这等污浊之气呗，也可能是想效文公之举吧。”
“都说鞑子残暴凶狠，萝石公却不畏满兵毅然向北，唉...” 淮安的码头上，管理运河的小官吏们为这支南来北上的船队所吸引，争相讨论着江南的大新闻。 十五日前被进为南京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经理河北，联络关东军务的左懋第在与同僚旧友一一告别过后，与同行的太子太傅陈洪范、太仆寺少卿马邵愉一同接受了弘光帝的大任后，在扬州乘船渡过了长江。 然而，渡过长江之后，左懋第所见所闻使他原本还抱有些许希望的内心极为动摇。 “唉，时局如此，吾一人焉能补天哉？只盼吾之性命，吾之鲜血头颅，能使朝野诸公幡然醒悟，国朝再兴罢！”
对于江北四镇的跋扈，左懋第在南京见的已经够多，本以为诸公为江北四镇悍将所辱，所驱赶出朝堂已是极致。 没想到来了江北，左懋第真不敢相信这儿是与南京仅一江之隔的地方。 所见，兵将跋扈，肆意勒索，百姓恐惧，王化不宁。 历史上何有哪个南朝如今日这般，朝廷命令连江北都无法通行？！ 左懋第心中已经对自己此去京师的命运有了心理准备，但他并没有就此回到江南。 甲申国难，他不在京师，已是羞愧难当，在南京又遭跋扈军将羞辱，朝政昏暗，左懋第能做的，只有在朝野无人愿意北行之时，挺身而出，做这个冒死而行的人。 是死是活，他已不在乎了，左懋第所求，不过是亲至京师为孝烈皇帝，思宗陛下苦谒一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