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八,在安平发生政变之后中兴社的士子迅速的行动了起来,他们在赖继谨、陈洪谧等人的带领下奔走疾呼,联络着漳泉兴化三府的名士,请他们联合发文声讨安平郑氏内部的叛贼,明言支持郑森的讨逆举动。 因为事发突然,许多人并不知道郑氏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因此不敢轻举妄动,只有一些与郑森关系较为紧密的盟友第一时间响应,在郑森妻家沙堤董氏中,因为郑森崭露头角而获利的董家子弟相约起来,聚集了他们的家丁前往安平以壮声势。 就在八闽各地闻讯后处于观望的时候,安平的动乱在短短两天时间内就得到了很大程度的平息,甚至可以说将要落幕。 到了这会儿,大部分人才恍然大悟,发现这两天控制局面代表郑氏对外界发出信号的人一直是郑森,而郑氏的领袖,南安侯郑芝龙却一直没有露面。 泉州,晋江县。 直到现在,张肯堂都还觉得这一切不可思议,因为事先没有任何征兆,但事情就是这么明明白白的发生了,安平现在说话的已经不是郑芝龙,而是郑森了。 “大人,安平的事情...” “我们不好掺和,还是静观其变的好,如果他们郑家自己打出狗脑子,倒是可以趁机操作一二,不过现在看来,这郑明俨倒还真有几分本事。”
张肯堂缓缓摇着头,对事情的发展表示无力为之,自郑芝龙投诚上岸之后,二十年间福建巡抚换了好几个,一直与郑氏相安无事,到现在郑氏壮大至此,他又哪里敢动什么心思? 即使真有,现在也做不到,因为张肯堂手中的兵马非常之少,仅有二三千人,粮饷什么的虽然没有常年拖欠,但也比不上郑氏。 像郑氏这种实力的地方军阀,没有来自中央朝廷的强力镇压,仅仅依靠地方督抚文官早已是无法制衡,而南京朝廷出生就营养不良,现在更是陷入了三大案的风波中,被迫下野的东林、复社诸公为了夺回权力重返政坛,在江南搅的一片混沌,朝廷哪里有功夫管别处? 所以,听闻安平变乱张肯堂只是心思动了那么一下,就立刻认清了现实。 “下官看,这倒不是郑明俨本事如何,而是他攻于人心,善于逢源借势,若没有拜在石斋公门下,他一介海寇之子,安能与这八闽才子共聚一堂学古论今?”
“哼哼。”
张肯堂不置可否,夏雨金所说的郑森上在拉拢人心他是认可的。 “郑森本领如何,就看接下来的了,夺权易,服众难。”
泉州,鲁东文晖书堂。 傍晚的太阳正缓缓落下,一把年纪的陈文晖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空洞的眼神盯着前方漫无目的的看着,许久才嚎哭般的长长呻吟了一声。 “呃——!”
“父亲!”
陈文晖机械式的转过脑袋,瞄了一眼陈洪谧。 “你不该如此莽撞,害的我们家上了郑森小子的贼船。”
陈洪谧闻言先是低头,旋即猛地抬起:“儿子这也是为了陈家考虑,郑明俨知进退明道理,为人有分寸不过分,三府士绅多有倾心与他者,吾家子弟未有拜入黄幼玄门下者,不趁此时帮郑明俨一把,中兴社的那些家伙就把位置都占了。”
他划说完,瞥见父亲没有言语,便继续说道。 “还是说,父亲觉得郑飞黄或是他那嫡子郑恩比郑森要好?”
听到陈洪谧这样说,陈文晖眼皮连着跳了三下,最后无奈道:“做事要有万全策,我已经老了,你们身上可肩负着整个家族的安危,一旦棋错一步,连累的是整个家族!”
陈洪谧咽了口唾沫,重重点头:“儿子谨记!”
... 安平,郑府。 从二月六日事起至二月七日斩首颜克英,宣布开世子府领导三司,接管郑氏权力,到二月八日这天,郑森算是基本稳定了局势。 二月八日的下午,郑森在接到军务司副司长施福的禀报后,带着亲兵出府二里,迎接了被施福、施大瑄、林习山等人连番劝降,郑森自己也书信多封阐述形势的陈六御与张进二人。 “陈中军,张参将,请,父亲已经等候多时了。”
郑森将二人邀请进府内,在陈六御与张进前来归顺后,他已实际控制了郑氏集团,石浦的郑彩已经由董惟哲前往征讨,漳州也有同门庄起俦集结家丁乡兵响应郑森,对郑彩前后夹击。 郑彩本就失势,如今局面也不是郑彩能够动摇的了,所以郑森接了陈张二人入府之后,随即就在安平召集了郑氏各级军将以及山海五商负责人还有一众船主等人。 当这些郑氏的中流砥柱,各方的中坚力量齐聚安平时,每个人的心思都不一样,施福、施大瑄、董腾、杨于两、赖继谨等人聚在一团,显然是郑森的心腹班底,而陈六御、张进以及蔡政、黄恺、史伟琦等人则是心中揣揣,尽管郑森表现的非常宽容大度,对待他们这些与郑芝莞郑芝鹏等接触不深的郑氏中层显得格外怀柔,但到底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接下来郑氏还会怎样变动。 等到郑森再次出现时,在场众人顿时紧张起来,因为在郑森身前的赫然是三天没有出面,在此之前外界纷纷议论是否安然无恙的南安侯郑芝龙。 “侯爷!”
陈六御、张进等人第一时间起身拱手,而施福施大瑄等人则是慢上一拍,而且神色也有些异样。 郑芝龙的模样和此前并无什么差别,唯有脸色相较之前僵硬了许多,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他眼神闪烁,环视一圈嗯了一声来到主座。 “大家都来了,那我也就长话短说,这次事情让我很痛心,我没想到跟我几十年的自家兄弟会刀兵相向,要是没有福松带兵护卫,你们恐怕就见不到我了。”
像是过了很久,沉闷的气氛将要憋死一些人时,郑芝龙终于开口说话,而这一开口,就是王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