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庄子其实就在不远处。马车重新启程后走了约莫一刻多钟就到了。这里的庄头姓马,前任卖庄子的时候,一并把庄头留下。唐慎见他为人实在,便没有换庄头的意思。主要还是他忙,根本没时间再去另找庄头。庄子旁边住了十几户人家,他们原不是这里人,因着佃了这里的田,便在这里安家落户。唐慎没打算大改模式,田还是继续佃给他们耕种。每年上交三成的租子。马车停在庄子前,一群玩耍的小童立刻围拢过来,好奇的打量着他们。云桑想到来庄子会遇到孩子,昨天连夜做了些糖豆球。伸手招呼他们,给每个人都抓了一把。孩子们怯怯的看着她,接到豆球撒腿就跑。马庄头听到动静快步从院子里出来,见到唐慎,微微一愣后很快就露出笑脸。“东家!怎不叫人提前告知一声,可吃了中饭?我这就让内人去炒两个菜,先凑合着吃一顿吧?”
这个点就挺尴尬的。刚过了中饭时间,也不知食没食饭。“不用忙活,我们吃过了,今天来主要是带夫人来认认脸。以后你们送粮食回夏县,就到学府街找夫人报备。有什事反馈给夫人就行。”
马庄头微微一愣,偷偷的打量着两人,俊男靓女,很是般配。“行。夫人要是有什么事,也只管交待来,马某定不会让夫人失望。”
马庄头明显把她当成唐慎的媳妇。唐慎没有解释清楚的意思,云桑也不好再说自己是他大嫂。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马庄头提前得到唐慎的授意,当天就将庄子的收支账本搬到云桑房里。云桑也不急着看,将账本丢到空间,让四小只摹抄一遍。抄完再互相检查有没出错。她则和唐慎两人到田间瞎晃悠,偶尔跟佃农们聊聊天。这会正是抢收季,稻田成了两极化。收割完的稻田光秃秃的,还没收割的稻田黄澄澄,金亮亮。佃农们一家大小都在田里收割。见到两人过来站在田埂上张望,一个扎着羊角辫子的小姑娘屁颠屁颠的走过来问道:“你们是来收租子的吗?”
小姑娘不过三四岁的模样,许是因为太小,才没有参与劳作。云桑半蹲下来,身子与她齐平。看着她幼稚的小脸道:“你还知道租子呀?”
小姑娘点了点头,“我睡觉的时候听阿爹和阿娘说,换了新东家,可能会涨租子。再涨家里都没有米粮吃了,你们是新东家吗?能不涨租子吗?”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有种无知无畏的天真。“雨儿!”
田里劳作的妇人闻言一脸惊慌的跑过来,抓住小姑娘就往她屁屁上啪啪的甩巴掌,边打边嚷道:“让你胡说八道,让你胡说。”
打得小姑娘好不委屈,啪嗒啪嗒的掉着金豆子。“住手!”
唐慎大喝一声,把妇人吓了一跳,也停下了挥动的手。云桑劝道:“大嫂子,孩子还小,要慢慢教。”
妇人急赤白脸道:“孩子不懂事,都是胡说八道的,你们别往心里去。”
唐慎阴沉着脸道:“是不是胡说八道,我自会分辨,有时候孩子的话可比大人真实多了。”
妇人唛嚅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不放心把孩子放这里,又不敢再出言警告。“大嫂子,这涨租子的事,您是听谁说的?”
空穴不来风,云桑觉得有必要把这事问清楚。人家种得好好的,唐慎刚买下这庄子就涨租子,这些佃农还不得恨死他们。妇人惊慌道:“没有没有,定是孩子记错了,我们没有说过那些话。”
唐慎嘴角扬起一抹讥诮,“孩子没有记错,我们这次来,确实是通知你们涨租子的。”
妇人满脸惊愕。“真,真要涨租子……”这还让人活吗?三成租子他们都吃不饱,穿不暖的了,还要涨!这可叫人怎么活啊!云桑不解的看向他。来之前没听他说要涨租子。见女人脸色不对,正在打谷子的男人也放下手中活大步走来。“咋回事?”
妇人颤声道:“他爹,赖四说的都是真的,果然又要涨租子了。”
男人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打量着云桑两人。“涨多少?”
唐慎道:“赖四说涨多少?”
“他没说!”
男人语气不爽,有种豁出去的无畏感。云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是想套出放话的人。这个赖四又是个什么东西?放出这样的话于他又有什么好处?唐慎又道:“如果涨租子你们会怎么做?”
“这里的田虽比别处肥沃些,但也没有好到非它不可的地步,如果你们真的要涨租子,那我们也只好换个地方佃租了。”
唐慎看向还在田中劳作的人们。十来口人,老的老,小的小。两个老人看起来六七十岁的样子,五六个孩子,大的十几岁,小的七八岁。跟几个侄子养不离。他突然咧了咧嘴,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道:“兄弟,好好耕种,只要这农田还姓唐就不会涨租子。”
“真,真的?”
一脸刚毅的男人,突然就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妇人也激动得红了眼,“真不涨租子?那我得给东家磕个头……”云桑慌忙拦住了她。“千万别!”
这动不动就跪的毛病可真是太令人尴尬了。“大嫂子,你们本来就耕得好好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也是希望大家越来越好,没理由我们来了,反而让你们的日子过得更难不是。”
“东家不但人长得好,没想到心地也这么好,可真是好人呐……”被发好人卡的云桑默默的叹了口气。他们早已经被被剥削习惯了,不过是维持不变,都能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