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寡妇心里没有那么多的心思,被她一说,大嗓门直接开口了,“谁让她满嘴喷粪的,再说了,以前吃苦受累的时候,躲得远远的,现在日子好过了,就上门打秋风了,美得她--” 这句话,大家都听到了,其他人不敢多说,春兰嫂站出来圆滑的将事情遮掩了过去,大花简直没脸看,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唐宁宁知道骆寡妇是为了她好,心里根本没在意,骆寡妇泼辣,能镇得住王翠花,省的日后她不在,王翠花把她店给闹翻了。 想着想着,她走到了小薇的面前,“小薇。”
“东家?”
小薇正在摘菜,看到唐宁宁像她走了过来,立马擦了擦手,站了起来,“有什么事啊,东家?”
唐宁宁掏出了一两碎银子,笑道,“等吃完饭了,你带着我娘去街上买两身衣服,买双鞋子,剩下的,就当你的跑腿费了。”
她也不想喊娘啊,可在外人面前,总要装一装的,不能显得太大逆不道了。 “好。”
小薇握紧了银子,心中暗暗把这件事儿记成了一个大事儿,东家吩咐的,她要做好了。 “东家,早上刚熬得粥,都吃过了,你快也来吃一些吧。”
大海正要盛粥,就被唐宁宁打断了,“算了,我还有点事,吃个包子就好了。”
太热了,她喝不下去。 说着,她就拿起了桌子上的包子走了出去,众人都忙碌着,没人注意她,到了后院,看到了三个小丫头正在树下的石桌上玩闹着。 一走进,才发现,竟然是围棋。 “烟儿,谁给你买的?”
顾烟听到了唐宁宁的声音,仰头笑着道,“是陈大哥平日里下的,我们跟着学了学。”
“塔娜也会吗?”
唐宁宁惊喜道。 对啊,女孩子家家的,可以在学点其他的才艺。 像什么琴棋书画了,诗酒花赋,都可以啊。 塔娜摇摇头,趴在石凳上,挠头,“太难了,我看不懂。”
说实话,她对围棋也不懂。 失笑了片刻,唐宁宁看着三人说道,“我带你们去见一位教谕先生,看看人家还收不收学生,送你们去上课。”
去上课?荷花怔了一下,她已经在店里占了好多便宜了,还什么都帮不上的,心下很是不安,她起身,看着唐宁宁低声道,“阿宁姐,我就不去了吧,青婇姐走了,我去后厨帮忙吧。”
阿奶说了,人,不能太贪心,阿宁姐给的她太多了。 “啊,荷花,你不想去学吗?我看你平日里学习可认真了。”
顾烟不解。 塔娜嘟了嘟嘴,露出了一口贝齿,“一起去嘛,人多蛮热闹。”
塔娜就是这样自来熟,唐宁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其实,她哪里不知,荷花这孩子是自尊心高,不想受施舍。 不过,她也不是施舍,这都是有回报的,以后,店铺越来越多,需要的能者也越来越多,荷花培养好了,说不定就是以后的掌柜,还是烟儿的心腹。 两人一起长大,荷花这丫头定是不会背叛烟儿的。 “荷花,阿宁姐也不是无欲无求的,阿宁姐是希望你学会了之后,能够帮着阿宁姐看管店铺,成为烟儿的帮手。”
听到这番话,荷花内心起了波澜,她真的可以吗? “我--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
唐宁宁笑道。 据陈禹所说,这宋老爷子最是喜欢喝茶,唐宁宁便专门去买了上好的云雾茶作为见面礼。 青石巷在西街,离得酒楼也不算远,唐宁宁带着三个孩子不过半炷香的时辰就到了,巷子里,家家户户的门口都大开着门,有一些妇人正坐在门前树下阴凉处闲聊。 “大娘,宋老爷子家是哪家啊?”
妇人听到了唐宁宁的话,都扭头看了过来,见带着孩子,便问道,“这是要求学?”
唐宁宁点点头。 “那我看你们是白忙活了,宋先生年纪大了,不收学生了。”
“我跟你说,前两日,我亲眼见他儿媳妇又上门来闹了,这是要把老爷子棺材本都给要走啊,真是家门不幸啊--” “可不是嘛,有个那懦弱的儿子,宋老爷子往后的日子更难过。”
听着妇人们谈起的八卦,唐宁宁挑了挑眉,见她们越说越来劲儿,便轻声打断,“大娘?”
“哎哟,你看我这记性,就在前面最后一家,门前种植了一颗槐树,老爷子喜欢在树下喝茶,这会儿应该在吧。”
唐宁宁道谢了一句,就往前走。 身后的妇人们看着唐宁宁带着三个半大丫头来求学,低声议论了起来。 巷子尽头,就有一棵槐树,唐宁宁走过去的时候,门还掩着。 她轻轻的敲了几下,里头,没有任何动静。 “娘,我们直接进去吧,人肯定在。”
顾烟圆滚滚的大眼睛往门缝里瞧了几眼,能看到一所古朴雅致的小院。 唐宁宁见迟迟没有动静,也便推门而入了。 院内干净整洁,树下有一石桌,上面还放着几本书。 “娘,怎么没有人啊?”
顾烟绕了一圈,没有发现有人。 唐宁宁却是看到了炉子上熬着的药,她微微皱眉,往主屋的方向走去,突然,一道咳嗽声响起。 唐宁宁眸子一亮,“宋老先生在家吗?”
“谁啊--”片刻,一道苍老中带着沙哑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晚辈唐氏,特携幼子来求学。”
里面很快就传来了声音,“老了,不收徒了,夫人另请高师吧。”
被拒绝早在唐宁宁的意料之中,她清了清嗓子,恭敬道,“宋老先生,我看外面的药都快熬干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怀都打断了。 “不牢夫人费心,老头子早已才学散尽,莫要耗费时间在老头子身上了。”
能被陈禹夸赞的夫子,唐宁宁自然是不想轻易放弃,她看了看院内的三个孩子,顾烟机灵的很,立马放下了茶,跑到了炉子旁,去盛药。 塔娜和荷花见此,也赶忙去帮忙了。 药盛好后,唐宁宁将三个孩子赶了出去,自己从空间里取了点神水掺和了进去,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拿着药碗直接闯进去了主屋。 屋内,宋老爷子正躺在床榻上,面色虚弱,看到了唐宁宁端着药碗走进来,没有丝毫诧异,“咳咳--” “老先生咳得厉害,快先喝药吧。”
唐宁宁将碗递了过去,她看着老爷子的身子,硬朗的很,卧病在床怕不是被不孝子媳给气的吧。 喝完药,宋怀靠在床边,看着笑眯眯的唐宁宁,“夫人该走了吧,杵在这儿作何?”
“老先生一个人住在这里,难免也会觉得无聊吧,我家中有三个孩子,各个聪明绝顶,只需要先生指点一二。”
说完,又赶紧补充道,“您老放心,束脩什么的我们绝对不会拖的。”
宋老爷子不说话,神色间隐隐有些不耐烦。 唐宁宁当然看出来了,她一狠心,索性,把三个孩子都叫进来了,“收不收,您可以先看看孩子们,再决定。”
“女娃娃?”
宋老爷子微惊。 他活这么大岁数了,还没见过哪家打人会送女娃娃来念书的。 看着并排站着的三个孩子,他的目光一一从三个孩子身上略过,面容变得温和了不少,唐宁宁一看,有戏啊。 “你叫什么?”
顾烟诧异的瞪大了眼睛,是在喊我吗,被唐宁宁从身后一推,她立马反应了过来,忙躬身行礼,“老先生好,学生名叫顾烟。”
顾烟,顾烟。 宋怀看着顾烟的小脸,恍惚间,想起了自己早早被儿媳卖了的孙女,如果还活着,也是这般大了。 “老先生,你盯着烟儿看干嘛?”
塔娜皱起了眉头,噘嘴说道。 宋怀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礼之处,他轻笑着解释了一句。 原来还有这层渊源,唐宁宁平生最讨厌重男轻女,能把自己女儿卖了的娘,不要也罢。 “实在不好意思,扰到老先生了。”
宋怀喝了药,觉得身心舒畅了不少,看到来求学的又是三个女娃娃,满意的点了点头,直接穿鞋下了榻。 “无妨,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老头子我喜欢教女娃娃,这三个孩子我看着欢喜,就留下吧,每人一两的束脩。”
一两,也不贵,唐宁宁忙应了,“多谢老先生。”
三个孩子也都赶忙行礼。 出了院子,看到石桌上摆着的茶叶,宋怀眉头上扬,心情看起来很是不错。 唐宁宁跟了上来,“老先生,那何时上课?”
“明日卯时就可以过来了。”
唐宁宁想起了陈禹教的女诫什么的,又怕冒犯了宋怀,又想问一下这平日里都学些什么课程,一时间,犹豫了起来。 “夫人有话,但说无妨。”
宋怀可不是个老迂腐,相反,他很喜欢唐宁宁这种人,有魄力,有胆识,可以为自己的女儿谋一条生路,就这一点,就比过了千千万万个爹娘。 “恕我冒昧了,我想请问一下老先生,给三个女娃娃上些什么课程?”
听到了唐宁宁的话,宋怀老爷子大笑了出声,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像是刚刚还卧病在床的人,“自然是与男子一样的课程,不能厚此薄彼了。”
听到这话,唐宁宁宽心了,她就希望,三人能识文断字,明是非,讲道理。 ‘多谢老先生。’ ‘好了,你先回去吧,我还需要考考这三个女娃娃。’ 还要留下来考试,唐宁宁担忧了一下塔娜,这孩子,可没有学过中原话。 “放心去吧,既然答应了收,就不会反悔的。”
宋怀催促道。 唐宁宁听此,轻笑了一声,将束脩交了,跟塔娜三人嘱咐了一番,便离开了。 出了青石巷,唐宁宁感觉到了无比的放松,总算是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走在路上,都是轻飘飘的。 不过,这街上的流民越来越多了,都不见什么行人。 她快步回了店里,发现门口来领粥的流民也多了不少,看起来,挺有秩序,应该是关外某个村庄里的村民,在村长的带领下逃到了这里。 唐宁宁忽而想起了关外大战的那段日子,她叹了口气,朝着在施粥的旺嫂子问道,“还有粥吗?”
看着都快见底了。 “没了,今日店里不忙,春兰和秋岚又去了熬了一锅。”
这批村民还挺有礼貌,每人领完粥,都朝着店里鞠了一躬。 唐宁宁看着,心头莫名心酸了一下。 ‘夫人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老头子替我们村里人谢过夫人了。’ 一个中年男人端着粥朝着唐宁宁施礼道谢,身上拖家带口的一堆东西,唐宁宁忙下了石阶,将人扶起,“老伯太客气了。”
这番动静引得在外巡查的莫知县停下了脚步,他是出来微服私访的,想看一下大安镇现在的流民情况。 没想到,却发现镇上竟然有商户再做这等善事。 “这人是谁?”
见大人询问,随行的捕快看了眼唐宁宁,回道,“是辣膳楼的掌柜。在这儿施粥有段日子了。”
莫知县舒展了眉头,赞赏的看了眼唐宁宁,“一个女子,有如此义薄云天的心劲儿,不错。”
顿了一下,他威严的目光扫过其他的商铺,“这么多天,只有辣膳楼在行善事?”
这些个商户,没少在镇上赚钱,镇上出了流民,却没一个出来办好事的。 “是。”
捕快见莫知县脸色不好看,后背被冷汗浸湿。 他太了解这个知县了,喜行善事,估摸着快要对那些商户做出整顿了。 “哼。”
莫知县睨了一眼对面的吉祥楼,沉了脸,“上头下发了命令,不允许流民在南下了,要就近安顿。”
“师爷,你可有什么想法?”
被称作师爷的男人名叫郝节,他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听到了莫知县的话,沉吟了片刻,将目光看向了对面的唐宁宁。 “大人,依我看,这个辣膳楼的掌柜是个聪明人,何不防把这种棘手的事儿交给她,做好了,大人得了名声,做不好,大人也没有损失什么。”
“糊涂,越来越糊涂。”
岂料,话一出,就被莫知县给骂了一顿。 郝节自然知道莫知县觉得这是苟且之事,他一笑,解释道,“大人,据我所知,这个掌柜,和文家要好,她要做事儿,文家定是会支持的,这么多的流民,只有财大气粗的文家才能安顿好,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