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都出去。”
顾老太还是去找大夫了,顾梅也留下了点银子离开了,顾家大房回了屋,吵吵闹闹的,也不知道也骂些什么。 院子里。 顾老头把村里人送走了之后,又返回了屋里头,看着躺在榻上的顾浩书,皱眉问,“你那儿怎么了?”
刚刚他就发现不对劲了,这个儿子一直在看着那地方。 “爹,我没感觉,没知觉了--”顾浩书惊恐开口。 顾老头也慌了,急道,“你被人打那儿了?”
顾浩书吓得大叫,“爹,怎么办啊,高月那个贱人,走了还要摆我一道--” 听到顾浩书的大叫声,顾老头忧心的仿佛一夜间白了头。 “大夫来了--快请进--请进--” 是个行脚大夫,年纪很大了,背着一个药箱。 “这边请。”
顾老头把大夫送进去之后,就焦急的在外等着,顾老太虽然嘴里骂骂咧咧的,但眼眶子泛红,显然是不安极了。 顾家老宅的这些事儿热闹一过,也都散了,村里很多人都在唐宁宁家里等着吃席。 送葬的人一回来,席面就开场了,这都是顾封拓找人弄得,比村里好多人家的丧席规格都大。 看着在外吃席的人,唐宁宁收回了目光。 “安安回来了吗?”
顾封拓走了过来,接过唐宁宁递来的茶,开口,“送葬的人都回来了。”
“嗯,你先去吃饭吧,我去看看他。”
唐宁宁说完,便出去了,绕过院子里吃席的人,直接到了安安的房间。 屋内,有些昏暗。 唐安安一身孝服坐在凳子上,目光游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门开了的动静,他转过了头。 “姐--”声音嘶哑,嘴唇干裂。 唐宁宁走上前,倒了一盏茶,沙哑道,“润润嗓子。”
唐安安没有接,径自看着她,眼神中的悲伤毫不掩饰,“姐,我们没有娘了。”
爹没了,娘也没了,这世上,他只有一个姐姐了。 “安安--” 唐宁宁掩下心底的悲伤,轻声说道,“斯人已逝,生者如斯,节哀。”
“可-她是为了救我死的--” 看着悲痛的唐安安,唐宁宁坐到了他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安安,娘不想看到你这么自责的。”
“你要振作起来,不能让仇者快,亲者痛。”
唐安安失声痛哭,“可我忘不了她挡在我面前的那一幕,鲜血沾满了我的手,是我害了她--” “我想,娘是故意将刀扔在了赵宝寸的身边,让他失手杀人,坐牢--” 什么? 唐安安惊讶抬眸,看向了唐宁宁,“姐,你什么意思?”
唐宁宁敛目,“这几日,我想了很久,娘死前很怪异,行为反常,看向赵宝寸的眼神是解恨,我猜,她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想让赵宝寸以杀人罪坐牢。”
话出,唐安安恍惚了片刻。 “她是恨他的,是吗?”
唐宁宁闻言,没说什么。 “赵宝寸在哪儿,我要找他--”唐安安眼里充满恨意。 “还在监牢里,但他这种罪属于过失杀人,最终的下场只能是流放或者判刑,但绝不会是死刑。”
听到唐宁宁的话,唐安安起身,就要走,她连忙把人拉住,“别冲动。”
“姐,我要去杀了他。”
唐宁宁使劲儿将人拉住,“故意杀人,是要偿命的,再等等,丧事一完,姐带你去。”
见他看过来,唐宁宁保证道,“你放心,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丧事过后,一行人就回了镇上。 唐宁宁知道西羌那边催的紧,就跟顾封拓说,让他先走,可顾封拓却执意要在留几日,先让顾北离开了。 夜里,唐安安带着刀悄悄出门被顾封拓发现了,带到了唐宁宁的面前。 “我知你心痛,可你这么冒失,枉费了娘的一片心。”
听到唐宁宁的话,唐安安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声道,“姐,你知不知道,娘被他打的体无完肤,身上都有好几根肋骨断了,下葬的时候,衣服都穿不上。”
入殓的时候是唐宁宁亲自弄得被子、褥子,她岂会不知。 “以前跟着爹的时候,就经常被打,跟了赵宝寸这个赌徒,被打的更狠了,她又舍不得花钱,偷攒的银子不是被赵宝寸拿去赌博,就是被他拿去逛窑子--” “她吃不饱穿不暖,我却跟着你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姐,我后悔了--我后悔了--”说着说着,唐安安痛哭的跪倒在地。 唐宁宁看着,只觉得心如刀绞。 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追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 “我跟你去。”
唐宁宁下榻,一把拽过架子上的外袍,披在了身上。 她走过去将跪在地上的唐安安扶了起来。 “我带你去见他。”
唐安安擦了把脸,重重的点头。 两姐弟要走的时候,顾封拓也跟在了后面,唐宁宁不想让他掺和进来,说道,“你在家里吧。”
“这个点了,你们进不去的。”
唐宁宁低眉,“我可以。”
“夜袭牢狱是大罪,让我帮你。”
顾封拓走上前,“阿宁,让我带你们进去。”
夜色下,顾封拓眉眼如玉,身姿如松,深邃的眸子犹如一汪清潭,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淡淡的光芒。 ‘好。’唐宁宁扯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几个孩子因着王翠花的死,也熬好几日了,这会儿睡得正香,根本没有看到三人的离去,只有东厢房那头,传来了一丝光亮。 顾封拓的身份去大牢简直畅通无阻,但他不想大摇大摆,便只身去找了莫知县。 “参见将军。”
“起来吧。”
顾封拓淡声道。 莫知县一站起来,就认出了顾封拓,这不就是上次带着令牌帮助辣膳楼的大人吗?客人中毒一事儿还是他找到的证据。 “原来是镇北将军,下官眼拙。”
顾封拓知道他在说什么,淡声道,“我要去一趟大牢。”
近来,牢里可没有什么大犯人,最令他愁人的还是辣膳楼唐掌柜的娘被杀一案,想到这儿,莫知县脑中瞬间闪过一道精光,难不成? 他惊讶的看着顾封拓,心里暗道,这镇北将军和唐掌柜的什么关系啊,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她。 唐宁宁带着唐安安就站在大牢狱前的小巷子里,她远远的就看到了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安安,牢狱里莫要冲动。”
唐安安不说话。 “该还的还了,他的命,不值得你脏手。”
唐安安还是无动于衷,唐宁宁推他,厉声道,“听到了没有?”
她会亲自动手,她不能让安安背上杀人的罪。 至于她自己,顾封拓不会见死不救的。 “知道了,姐。”
马车停在了牢狱门口,唐宁宁带着唐安安也走了过去,莫知县一下了马车,就看到了唐宁宁,瞬间印证了自己刚才的猜想。 这唐掌柜不会是镇北将军的外室吧。 就在莫知县胡思乱想的时候,顾封拓亲昵的喊了一声,“娘子,过来。”
娘子? 一道晴天霹雳险些没有惊碎了莫知县的脑袋,他震惊了一下,可看冷冷的目光传来,他连忙跟衙役打了个招呼。 “你们都守在外头,不要让人进来,听到什么动静也都别管。”
牢头看着一行人,恭敬道,“是,大人。”
唐安安率先走了进去,唐宁宁也跟了上去,留下的顾封拓朝着莫知县道,“留在这里。”
莫知县一愣,随即恭声道,“是。”
县衙的牢狱很小,都被关在了一起。 唐安安很快就找到了赵宝寸,他正憨憨大睡,无耻的嘴脸让唐安安暴怒,一把就将他从牢里拽了出来。 “谁--谁--” 这么大的动静惊醒了赵宝寸,他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唐安安,再看一眼身处的环境,惊到,“你怎么进来的?”
他虽然进了牢里,可有吃有喝的,还不会死。 本想着就这样吧,没想到,这个小兔崽子竟然进来了,看样子,是要寻仇啊。 赵宝寸恐惧的咽了咽口水,眼神突然一狠,趁着唐安安取鞭子的时候,呲牙凶狠的打了过去。 可他刚做好动作,就被随后跟进来的顾封拓一脚踢飞,撞在了后面的柱子上。 这里是大人审犯人的刑索,到处都是刑具,有夹棍,拶子,板子、棍子,眼瞅着唐安安拿了沾着盐水的鞭子,他吓得到处躲。 “渊安,抓住他。”
话落,顾封拓一把就抓住了跑的赵宝寸,绑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唐宁宁随便找了一块布塞进了赵宝寸的嘴里,让他叫不出来。 “呜呜呜--”赵宝寸的眼里满是恐惧。 唐安安看着他,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王翠花死前的画面,他恨极了,下手越来越重,打的赵宝寸出不上气儿来。 不知过了多久,赵宝寸的身上已经遍布了鞭痕,伤口上面到处都是血,粘着盐水,疼得他晕不过去。 唐宁宁看了一眼顾封拓,后者会意,走了出去。 人走后,唐宁宁走到了唐安安的面前,抓住了后者的手,“安安--” 唐安安已然精疲力尽,鞭子一松手,扑腾一下坐倒在了地上。 “安安,我们走吧。”
唐安安被唐宁宁扶着站了起来,往出走的时候,唐宁宁回眸看了眼被绑在柱子上,鲜血不止的赵宝寸,眼神郁暗。 “出来了?”
顾封拓刚跟莫知县说完话,就见两姐弟走了出来。 唐宁宁点头,朝着莫知县示意,“多谢莫大人。”
“不敢不敢--” “别让他死了,找个大夫给他治一下。”
听着唐宁宁的话,莫知县心惊肉跳了一下,看了眼不作声的顾封拓,连忙称好。 回去的路上,唐安安累的晕倒了。 坐在马车里,唐宁宁也疲惫的闭上了眼,顾封拓看着她,轻轻将人拉过,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安声道,“睡吧。”
闻着淡淡的沉香,唐宁宁迷迷糊糊的抓着顾封拓的衣服睡了过去。 看着怀里娇俏的面容,顾封拓的眼中闪过温柔。 这一觉,睡得深沉,连什么时候回来的,唐宁宁都不知道,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她转头看去,只见顾封拓正在书桌旁坐着,手里捏着一封信。 唐宁宁沉下了眸子,缓缓的起身,“西羌在催你了吗?”
“没有。”
顾封拓收起信,走到了水盆边,打湿了帕子,递给了坐在床榻边的唐宁宁,“擦把脸。”
明知道他是在说谎,可唐宁宁不想催他,擦过脸漱口后,她站在顾封拓的面前,不言语。 看着低垂着头的人,顾封拓轻笑的走近,温柔道,“怎么了?”
“这次多亏你了。”
片刻,唐宁宁抬眸,眼里盛满了感激。 顾封拓摇摇头,捏着她的鼻子,眼里满是宠溺,“以后别说这样的话了。”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生没有什么快乐,死也没有什么痛苦,生死只在人心罢了。”
听着他开解的话,唐宁宁垂眸不语。 “向阳而长,向阳而生,喜悦悲愁,终归只是活着的人,恨或不恨又当如何?”
说话间,也不知道顾封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平淡的脸上有一丝异色。 闻言,唐宁宁捏着手里的玉佩,淡声道,“宁可孤独,也不违心,宁可抱憾,也不将就,渊安,我放不下。”
“这世间,本就是各人下雪,百媚千红,你只管走脚下路,我就在你身后。”
顾封拓轻语说道。 听到他的话,唐宁宁不知是哭还是笑,她忍不住抬头看去,撞进了那深潭眸子里,星河璀璨,满是温柔。 没过多久,赵宝寸在牢里自尽的消息就传了出来,莫大人还亲自派了人通知了唐宁宁,听到消息的时候,唐安安躲在了屋里一天一夜。 酒楼重新开张后,唐安安也恢复了不少,很少想起那些事儿了,仿佛又回到了以前。 近日,顾封拓一直在家陪着她,飞鸽传书来的信越来越多,都在催他赶紧去。 唐宁宁不便再留。 店里准备了一顿夜宴后,顾封拓就要走了,孩子们都很舍不得,一直缠着他。 “爹爹,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顾舟这小子最近又到处跑,根本不着家。 “就是啊,爹,你很快就会再回来看我们吧?”
顾封拓笑着摸了摸几人,“放心,一有空,爹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