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羌城郊外的一处山寨。 齐诀一身黑袍,站在山头上,眼神望着远方。 暗忠浑身一副嗜血的模样,从另一头走了过来,看着背对着山寨的齐诀,恭敬道,“禀阁老,匪徒已全部伏诛,但是--” 暗忠脸色有些沉重。 齐诀见他欲言又止,冷声道,“说。”
“制作假官银的人被顾将军带走了。”
“什么?”
齐诀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现在在哪里?”
暗忠抱拳,“应该刚走没多久。”
“追。”
话落,齐诀立马下了山,吩咐剑影将人都带回官府,自己则是带了暗忠几人去追赶顾封拓,这是他答应陛下的大礼,绝不能被他抢了功,失去和离的机会。 “对了,阁老,髙神医有下落了。”
齐诀正骑着马,听到他的话,微微蹙眉,“在哪里?”
“属下派人打听,说是在南疆一带曾见过髙神医。”
南疆? 齐诀沉了沉心,“上次让你打听的事儿打听到了吗?”
“有眉目了,拜月教传来消息,安王一直在私底下调查顾封拓。”
调查顾封拓?这安王打的什么算盘? 齐诀夹紧了马腹,声音夹杂着风的冷冽,“上次顾封拓在陛下面前参我一本,这次,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秘密,吩咐下去,盯着安王。”
“是。”
暗忠看着冷戾的齐诀,压不住心底的好奇,不禁问道,“阁老,赤练与你往来的信件为何会被顾封拓拿到。”
他怕暗域是出了叛徒。 “呵,燕云十九骑,各个骁勇善战,能文能武,找这些证据不足为奇。陛下疑心甚重,经此一事,已经怀疑齐府了,吩咐暗域的人都要小心行事。”
原来是这样,暗忠点头。 “是,阁老。”
两人说话间,就追到了郊外的一片林子里,只见顾封拓带领着大批的人马正在往西羌城内赶。 “顾将军留步!”
暗忠一声大喊,叫停了前面的人马。 顾封拓一回头,就看到了齐诀吁的一声停下了马,拽着马绳慢慢的往他这头走来。 顾封拓什么人,一看齐诀带人追来,立马就知道了他是什么意思。 但这人,他不能让。 如今,圣灵台完工在即,百姓怨声载道,这个人是偷盗官银,制造假币的有力证据,只有他出场,才能服众,才能让百姓闭嘴。 “将军!”
蔺子澹皱着眉喊了一声,“来者不善。”
顾封拓没说话,一张俊脸上面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 “顾将军真是好大的一张脸,竟然在本官手下抢人。”
“陛下命我等解决西羌官银被盗一案,可没说有顾将军,这是怎么?直接干起了抢劫的勾当了?”
听着齐诀阴阳怪气的话,叶七那臭脾气直接忍不住了,一把拿起了刀,就差要架在齐诀的脖子上了,“阴阳怪气是你祖宗啊,学的这么精深?”
齐诀哪里被这样骂过,这简直是当众在打他的脸。 那张脸,瞬间黑沉的可怕。 暗忠气的脸红脖子粗,一把抽出了刀,对着对面的叶七怒道,“你再说一遍。”
他是个粗人,不懂得这些拐弯抹角骂人的话,但那也能听出来是在骂人,阁老何等尊贵,岂能让这些莽徒谩骂。 “哟,主子听不懂人话,让狗来教训了。”
早他娘的看这群人不爽了,除了有官场上的一番装腔作势之外,没什么本事了,最可恨的是,还觊觎他们嫂子,白日做梦。 叶七早就想找个机会骂回去了,痛快的话,打一架算了。 可惜,将军不会让的。 跟在一旁的蔺子澹脸上的笑意盖都盖不住。 老七这张嘴,真够毒的。 “脸黑得跟碳似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窑子里出来的。”
叶七嘴贱的又补了一句。 暗忠和凌风实在听不下去了,简直欺人太甚,两人拿着刀就朝着叶七砍了过去,三个人立马扭打在了一起。 蔺子澹想要去帮忙,可没有得到将军的指令,不敢下场开撕。 以前他们怎么闹,他们打,朝廷没人管,可现在不一样了,若是闹大了事儿,就是将军妖挨罪受了。 “好了。”
异口同声的两道声音响起,叶七利索的偷袭了一下,往暗忠的腿上一踢,随后立马翻身而上,骑在了马上。 好家伙,不愧是暗卫出生,还是有点实力的。 凌风将暗忠扶起来,暗忠不解气的想要上前把人拉下来,却被齐诀阻止了,只听,“暗忠,君子岂与狗言,回来。”
一句话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叶七哟呵了一声,正要反驳回去,顾封拓回头看了他一眼,叶七立马收回了嚣张的嘴脸,无所谓的捏了捏鼻子。 算了,他不跟小人一般见识。 两方人马终于消停了,顾封拓看了眼被关在囚笼里的人,又转而将目光投向齐诀说道。 “齐阁老言重了,在下是奉命暗里探查,监督圣灵台修筑完工,这人需要回去作证,不能交给阁老。”
齐诀听到他的话,冷笑了一声,“顾将军是要拿百姓说事吗?”
“需要给民众一个交代。”
看他不卑不亢,丝毫不退步的样子,齐诀脸色有些不好看,“本官奉命调查官银被盗一案,若是不能将人带回去,难辞其咎。”
两人都有理,都不肯退步。 就在这里僵持住了。 顾封拓刚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还没来得及说,就见顾北骑着马急匆匆的赶来了。 “这家伙不是在城内了,怎么跑出来了?”
叶七好奇的开口。 上山剿匪的是偶说什么都不乐意去,说是太累了,这会儿怎么跑来了? “顾北,你干嘛?”
顾北看到了一群人在这儿,也顾不上什么了,一拉缰绳吁停了马儿,没搭理叶七,直接将一封信递给了顾封拓,急道“将军,药葛罗多尔济派人送来的信。”
多尔济的信?齐诀心底闪过一丝思量。 眼看着顾封拓看过信后,脸色变了,齐诀的心中闪过一抹不安。 “子澹,把人带回去。”
顾封拓说了一声立马夹马腹要离去,顾北和叶七跟上。 但齐诀怎么会让他们走,直接将人拦了下来。 顾封拓不想跟他僵持着,甩了一句,“去牢内拿人便是。”
说完,马儿就如离弦之势直接冲了出去。 齐诀看着顾封拓离开的方向,眼睛微微眯起,朝着暗忠吩咐道,“去查查,发生了什么事儿。”
“是。”
齐诀回到驿站,就看到萧楚寒正蒙着面坐在楼下吃东西,他想起了暗忠说的话,缓缓的走了过去。 “有消息了。”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来,专心吃东西的萧楚寒心底被吓了一跳,可她面色淡如雪,慢慢的抬起了眸子,应了声嗯。 “人应该在南疆。”
南疆?这么远? “消息准确吗?”
萧楚寒抬眸问。 南疆那么大,他们要去哪里找? 齐诀坐下,又要了一些吃食,点头,“我们明天就出发。”
早点结束,早解脱。 闻言,萧楚寒没说什么,默默的吃起了自己的饭。 孤身在外,若是齐诀动了杀她的心思,她定是不能活着回去了。 来了西羌后,她便安分守己。 至于往后的事儿,往后再说。 翌日一大早,萧楚寒一出门,就看到了在走廊里的齐诀,他正跟暗忠说话,远远地看,脸色似乎很不好看。 这大早上,又发什么火? 她没理会,下楼先去吃饭,路过的时候,好像听到了阿姐的名字,她脸色一怔,刚想要仔细听,却见齐诀冷眼瞥了过来。 她连忙故作一副不经意的样子,下了楼。 “继续去查,人在南疆哪里?”
暗忠为难道,“阁老,今日就要出发,时间恐怕来不及了。”
闻言,齐诀略一思索,开口说道,“写信给赤练,向她打听。”
“是。”
吃过饭后,几人就出发了。 一路往南疆赶,路上的时候,齐诀接到了赤练的消息,说是唐宁宁被人带到了南疆圣塔,他看着黄纸上的四个大字,脸色阴郁。 “我们离王城还有多远?”
凌风在前面骑着马,听到了齐诀的问话,回道,“今晚应该就能到黔中郡了。”
黔中郡往南走,就是南疆王城了。 “我们快行出发,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
萧楚寒坐在马车里,明显的能感觉到颠簸,她支耳听到了齐诀的话,立马拍打了车窗,“发生了何事?”
“你阿姐被多尔济带到了南疆圣塔,现在生死不明,我们需要先去一趟王城。”
听到齐诀的这话,萧楚寒立马坐不住了。 她提着裙摆下了马车,急道“阿姐被抓了?”
齐诀本就心烦意乱,见她又问,神色间染上了不耐,“嗯,你快上车,我们要出发了。”
“不,我骑马,骑马快。”
她是会骑马的,可郡主的身份让她不得不收敛。 闻言,齐诀点头,让暗忠和剑影同骑一马,把暗忠的马儿让给了萧楚寒。 “这--”暗忠看着英姿飒爽的郡主,乍舌了一下。 “阁老怎么回事,你那头马最烈,竟然让殿下骑?”
剑影嘴瓢的嘀咕。 暗忠连忙捂住了他的嘴,“闭嘴吧,被听到该回暗域了。”
萧楚寒好久没骑马,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但坐在马背上的那一刻,她忽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殿下原来真的会骑马。”
“你看那架势,肯定会。”
两人的嘀咕声小,没人听到,齐诀忧心,见她稳稳地落在了马上,便驾的一声疾驰而去。 萧楚寒不适的赶着马儿走,速度落了好大一截。 她看着前面冷冽的齐诀,心中闪过一抹惨淡。 如今秋下了,风刮得很烈,她穿的单薄,骑着马感觉到了冷,她不由得感叹。 “风可真大啊。”
这么冷的风,让她又想到了阿姐。 有人释怀,有人在风中爱了又爱。 如今,她是释怀的那个人,齐诀是那个爱了又爱的偏执之人。 她是不是不该在执拗于一个尊严,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离去的人何其自私,绝口不提当归,他为你熬好嗜骨蚀心的毒,要你用余生细细品尝。独活,性温,味辛而苦。”
“殿下,当下脚下。”
暗忠几人怕她不会骑马,一直在后面跟着。 几人都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没懂是什么意思,只能恭声提醒。 萧楚寒淡淡一笑,一拽缰绳,骑着马儿跨过了石头,直接冲了出去。 “哇,殿下也太帅了吧!”
剑影看着那么英姿飒爽的背影,不禁感慨道。 “快走吧,咱们落后这么多,阁老该骂人了。”
“哦哦,快--” 一行人在黔中郡休息了一夜,第二日就赶到了王城。 这是萧楚寒第一次来南疆,看着于大周完全不同的风土人情,颇为讶异。 “阁老,我们直接去圣塔吗?”
暗忠询问。 齐诀摇头,“先找一家客栈修整,然后你去打听一下圣塔的位置。”
“凌风,你去打听髙神医的下落。”
“剑影,你到街上看看有没有顾封拓一行人的行踪。”
三人听到齐诀的吩咐,恭声应道,“是。”
南疆王城也很是繁华,几人将行囊准备在了西江客栈,萧楚寒看着面色阴郁,站在窗口的齐诀,低头淡声说道,“等等消息吧,阿姐不会有事的。”
两人的关系虽说没有什么缓和,可也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被掐脖子了。 “你不懂。”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令萧楚寒不解,她不懂?她不懂什么? “西域非常的乱,诸国纷争不断,传言在圣塔内藏有宝藏,她被多尔济带到圣塔,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闻言,萧楚寒的心底也渐渐的急躁了起来,照齐诀这么说,阿姐是被利用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圣塔救人。”
齐诀摇头,转过了身,剑眉微蹙,“不可,圣塔内有守塔人,又隶属于南疆王室,贸然出手,只会引起两国纷争,我们先看看情况再作决定。”
“可他们和漠北勾结,还抓了阿姐,本就是在挑逗两国纷争。”
听到萧楚寒的话,齐诀瞅了她一眼,目光中似有嘲弄,“这么多年的皇室生活,还是这么单纯吗?”
这还是齐诀第一次说她单纯,萧楚寒不知道他是在夸奖她还是在损她。 一时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