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明媚。 斜着洒下的灿辉,穿过玻璃窗户,照耀在棕褐偏黑的胡桃木制酒桌上。 酒杯里,稍稍泛红的晶莹酒液轻柔摇漾,有映射而出的微光于表面随之起伏。 举杯,小小地抿上一口。 顷刻间,葡萄酒所特有的,浓郁幽醇的果香充斥整个口腔。 滑过唇齿,淌过舌根,丝滑酒液悄然入肚。 清甜,微酸。 余香悠荡。 “这不是平日里酒馆卖的酒吧?”
诺岚微眯着眼睛,砸了砸嘴,品味道。 “算你有眼光。”
柳眉轻扬,黛菈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神色悠悠。“这可是我的珍藏,今天倒是便宜你了。”
“知道好在哪里吗?”
她这样问着。 诺岚摇了摇头。 敏锐的感官能让他辨别出酒液的不同,却并不能凭空增长他有关酒类的知识。 嘴角微微翘起,两瓣饱满红唇之上,一点美人痣散发着别样魅力。 没有解释,黛菈只是轻笑着,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身前的诺岚。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无法形容。 甜、蜜。 就像是有丝丝缕缕的蜜糖自心中渗出,顺着血液,淌满全身。 黛菈没有谈过恋爱。 在本该少女怀春的青葱年纪,一场意外,让她失去了父母。 面对狂乱无序的大海,孤身一人的瘦弱少女只能独自面对。 没有想象中的崩溃堕落。 她很坚强。 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自失去了长辈庇护的那天起,黛菈就把自己的全身心,都投入到了酒馆经营当中。 从最开始一切小心翼翼的笨拙模样,到后来的娴熟惯畅。 将近十年的时间,遭受打击后摇摇欲倒的“红玫瑰”,如今已然成为了赤鲸镇上最受欢迎的酒馆。 这期间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只有黛菈自己知道。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她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没有人能够闯入,那于名为“坚强”的掩饰之下,被深深埋葬的内心。 直到那一天。 那双沉静宁谧的漆黑眼眸,那道璀璨到无法直视的银白剑光。 犹如黎明破晓,以一种她从未想过的方式,撕裂窒碍,径直穿进了其柔软的内心。 没有一丝防备。 随之而来的,自然便是迷惘、不知所措。 黛菈也曾通过暂时搁置的方法,试图隔离内心涌动的情绪。 经受过变故的她深知,时间是冲淡一切的最简单方法。 但很可惜,她失败了。 诺岚离开酒馆的这些天,所谓“时间”,非但没有让自己心中的异状有所减轻。 反倒像是给其内心猛燃的炽火添上了柴薪。 愈演愈烈。 最开始,还只是在夜深人静,入睡前想着对方的话语、身影。 到后来,即使是酒馆生意最忙的时候,她也会下意识出神,甚至摔碎了几个盘子。 也直到这时,黛菈才真正明白。 她,心动了。 …… 看着眼前怔怔望着自己的黛菈,诺岚看似神色平静,实则内心早已变得凌杂紊乱。 感知异能带来的精神探触,让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身前黛菈那激荡的情绪。 就像是一个无形的漩涡。 拉扯、缠绕,难以阻挡。 面对面的距离,仅是这短短的几秒钟,诺岚便只觉对方的热烈情绪已经牢牢锁住了自己,渗入内心。 恨不得立刻将对方拥入怀中,辞去海军中的职务,回到酒馆与之相守一生。 已经拥有了一定实力,在海贼世界安定下来的他,早就改变了当初的想法。 如今的诺岚,并不介意一段准备充分的、合适的恋情。 但,不是以现在这种方式。 “吱啦!”
温暖的酒馆中陡然涌入一股冰凉晨风,木门轻晃,发出滞涩的声响。 就像是落入平静湖面的一粒石子,泛起阵阵涟漪。 黛菈倏然回过神来,下意识收回了自己直直望向对面的视线。 无形涡流云散。 压力顿消。 额角似有冷汗低落,诺岚无声地松了口气。 当下开口道: “你这一天天也挺累的,去休息吧,我就过来随便喝点。”
一方面,是为了暂时拉开与对方的距离,以避免再次出现方才那般失控的情况。 太可怕了,诺岚甚至怀疑,如果不是对方及时回过神来,自己在感知异能的作用下,说不定真能做出点过激的举动来。 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对方身体考虑。 毕竟做酒馆生意的,昼夜颠倒,睡眠质量很差。 眼下这大清早的,没什么生意,正好让她补个觉。 自己就在大堂里喝酒,也能顺便照料一二。 闻言,黛菈皱了皱鼻子,随即玩笑似的打趣道: “哪能啊,难得你这大忙人回来一趟,小女子不得在旁边陪着端茶送水?”
自知说错了话,诺岚讪讪地笑着,摸了摸鼻子。 但也不敢就这么沉默下去,生怕刚才的情况复演,强行找着话题。 “这些天,你一个人挺辛苦的吧?”
话刚说出口,他便知道,自己又问了一个蠢问题。 虽然看上去好像过了很多天,但那却是因为中途穿越到了“一拳世界”的缘故。 实际上,诺岚也没在酒馆里待几天。 相当于刚进公司就辞职了。 这样,对黛菈而言,顶多回到以前的状态,又何谈辛不辛苦呢? “还好吧,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些事情。”
有些意外地,虽然眼神能看出来有些幽怨,但黛菈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抿了口酒,她半撑在酒桌上的窈窕身子,向诺岚的方向微微前倾,赤红色的艳丽长发随之摇荡。 “你呢?军队可没有这里待着舒服自在。”
“我情况有些不同……” “……” 喝着酒,两人一直从早上聊到了接近中午。 话题也都偏向于日常琐碎生活,没什么特别的。 诺岚所担心的情感漩涡并没有出现,这让他在松了口气的同时,精神也逐渐恢复了状态。 相比起感知异能作用下,那种近乎于强制的情绪感染模式。 眼下这种平淡的,由浅入深的相处状态,情感培养方式,才是他所追求的。 黛菈仿佛也知道诺岚回到酒馆的主要目的,虽然对方并不介意,但她并没有就这样一直聊下去。 很是知情识趣的,以准备午餐为借口,离开了酒桌,给诺岚留下了一段自己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