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
周鲤神色平静异常。 他既然知道金玉良缘,就不会自讨没趣。 “有什么不敢?既然喜欢,就差人提亲去。等过了秋闱……”林桦挤眉弄眼,又指着马车嘟哝道: “只要你中了,告诉叔父,有什么不成的?好好的一个男儿,还怕娶妻?当然是我们挑拣好的来。”
声音不大。 但马车离得不远。 薛姨妈听见林桦的话,捏着宝钗的手,脸上已有了怒容。 偏她还未开口。 就有莺儿竖起柳眉,喝住马夫,身小滚下马车,抓着车辕指着林桦二人喊道: “你们说什么话!也不……” “莺儿住口!”
莺儿话犹未完,宝钗就制止她。又说道: “你狂什么?那里就惹了你,回来。”
莺儿满心委屈,但宝钗开口,她不敢则声,却仍在口内嘟囔道: “挑拣,臭沟里的癞蛤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就满口的胡说。林大爷也不见得这么狂……”她嘟囔着,上了马车。 马车内薛姨妈催车夫快走,自己又气不住的拉过莺儿掐了一把。 林桦是林家堂族,非是林如海之子。 这些日子在京城,敬着他的人虽多,却难免有人背地里拿他和林松比较。 但何曾有人当面说过他什么? 林桦当即就要冲上前去,和薛家人问个明白。 偏马车已经走远。 他只得愤愤的说:“那丫鬟说的是什么狗话?”
“无知的丫鬟罢了,虽她说十句,又有什么?”
何况你方才的确是口无遮拦了。 周鲤未把心里话说出来。 他看着薛家人远去的方向,颇为怅然的叹道:“虽是佳人,奈何其兄不堪。莫说我娶不得她,便是能娶,愿娶。她兄长为人不堪,家父一向视清白二字如命,绝不会应允。”
“这有什么?到手的才是好的。不过……”林桦向马车远去的方向呸了一声,道: “薛蟠我见过,那等人品,能有多好的妹妹?你还说佳人,真是笑话。每次让你同我去红香阁等地,你都不肯,你去一趟,才知道什么是佳人!”
周鲤静静的听着,依旧不多言。 他们照例先去寻林松。 林松仍在匠人院里呆着。 画师已经按照林松所说,画好例图,又细细的写上注释,定装成册。 有匠人跟着观看,大多的匠人还在争论尺寸。 林桦一进来,就先拿起丫鬟手里捧着的解暑凉茶灌了几口,才向林松的方向去。 林松正在拿着册子,夸画师画得好。 明明是毛笔作画,他却能画出黑白照片的效果。而且尺寸也很合适,细节也画得很到位。 林桦走来,就着林松的手一瞧,道: “这有什么好看的?”
林松一笑,把册子交给匠人,笑着嘱咐道:“让人照着刊印,交给殿下。”
说完方携着林桦向匠人院的大门走。 行至门前。 见周鲤依旧在门边站着,便向他一点头,三人一起走向离此处最近的凉亭坐下。 多福这几个,见他们出来。捧着瓜果茶水,沿着房檐下的一条影儿跑过来。 将盘子放下,又沿着影儿跑到远处的树影子下,拿骰子猜数玩。 林松看着他们送来的果子,下面还有化了一半的冰块。就捡了一个橘子,剥开一个丢到口中。这才笑道: “院子虽大,人来人往的,倒是真热。”
“嫌热你倒是出来。”
林桦仍旧在灌凉茶,口内说道: “上次你去红香阁,现在那个珠儿还惦记你呢。”
“你自己耍吧。”
林松嘴角微抽。 林桦除了长相和林如海有些相似,骨子里却像极了贾珍、贾琏之流。 发现林如海因林家人丁稀少,诸事也纵着他。 就一味的贪花好色,还美其名曰,我就是这样才好。 但于宗族而言。 林如海巴不得他文武双全,能扶起来,做林松的照应。 而林桦仍笑道:“也没听见今日要宴客,我也没去拜见,怎么薛家母女到了?”
“我不知。”
林松慢慢的撕着橘瓣上的白条,温声道: “我这一日都在看他画图,说注释如何写。薛大姑娘也算是我姐姐的闺中之友,是我姐姐邀的吧。也没人喊我,想来是她们娘儿们的小聚,和我们不相干。”
林桦这才摸着下巴,很是玩味的说道:“不相干便好,也不知道她们都是何容貌,我还以为……”他话到这时,猛地闭上了嘴。 但来不及了。 林松的眼神已经冷了下来,将橘子丢回果盘。沉声道: “你在花楼里如何行事,自无人管你。但你仔细了,她们姐妹是正经的好姑娘,一个都轻慢不得。包括你那未过门的妻子。”
“我只是随口一提,我在姑娘们面前,绝不敢这样说。”
林桦赶忙说。 林松的眉头仍是不受控制的皱了起来。 面对这样混账还混账的理所应当的东西,他还是…… “我不说了,我以后都不说了。”
林桦忙陪笑道: “我有正事找你,你先饶了我吧。”
“什么正事,你说。”
林松面色稍缓,问道。 林桦脸上便露出得意的笑容来,说:“我新结识孙大哥,他才在京城袭了官职,现在兵部候缺题升。我和他极为相投,他听说我是你堂兄,起身连敬我。原来是久仰子松你的大名,恨不能与你结识,求我引荐。”
“孙绍祖?”
林松闻言,下意识的问。 林桦点头如捣蒜,连声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知道他。他还自认浅薄,不敢贸然求见。”
“不见。”
林松回绝的很是干脆。 林桦愣了愣,忙问道:“为何不见?我观孙大哥相貌魁梧,体格健壮,也是谈吐不凡。将来在兵部定能有大作为,何不见一见?将来……” “不见。”
林松拿起橘子继续撕那白条,撕干净一半,吃了。才漫不经心的说: “我们林家,一向只与清流相交。我若贸然去见,回头你替我挨板子?”
“……”林桦噎住,过了一阵,却道: “我来挨打又怎样?我看孙大哥是顶好的人,我只恨未能早些和他相见。你若不见他,那才真是一大憾事。”
“有点遗憾,挺好。”
林松在心里不咸不淡的补充道: 你们慢慢相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