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不是好东西,我想你也很清楚这东西的厉害。”
林松不详细解释。 陈耀也点头称是,说: “我的确知道。我见过的,原先总是奉承我的一个富商家的小子,不知怎么染上。原先模样过得去的人,没半年就销毁骨立,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
说到这里,陈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说: “旁人说的仗着有钱,比别人用的更多十倍,所以才半年就这副模样。年前他求到我头上,说是家财耗尽,要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可怜他一些银子。 我看他模样实在可怕,让人撵了他走。底下人回来就说他在门外鬼哭狼嚎着打滚,没多久就断了气。我也不敢去看,但一定很可怕。”
林松点头,说:“不外乎此。这东西阴毒的很,夷人运来要银子的东西,必须严加禁止才好。若纵由此物泛滥,祸及天下,天下难宁。”
“你这话,类同家父。”
陈耀默了片刻,还是说。 林松撇了他一眼,道:“可见令尊比你强百倍。”
“家父自然比我强百倍。”
陈耀不屑的看了林松一眼,过了一阵,才后知后觉的说道: “你这人还不要脸,我夸你一句,你还反过来夸自己。你真是……” 陈耀一阵无言,终是说道: “话我都说完了,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也快说。”
“只有一件事。”
林松平静的说。 “我只想知道,那些船,什么时候能运到禁苑去。我想尽快见到,我想知道斯兰等国的科技到那一步。还有紫檀堡的西夷工艺,什么时候送到禁苑或者我这里,我好研究研究。”
“那些大船,挪到禁苑可要些功夫。紫檀堡能有什么西夷工艺?这我不知道,我回去问过家父,再告诉你。”
陈耀说着,便起身告辞。 林松亦不挽留。 陈耀一走,便起身赶往林如海常在的书房。 但去了还是原先的回答。 老爷不在。 林松看着书房,沉默了好一阵,方起身离去。 图纸仍要继续绘制。 细节上的修改,完成后局部的推到重绘。 制定方案。 林松一笔一笔的将成图绘制出来。 到最后。 不需要尺子,就能用细细的毛笔,绘制出或笔直、或浑圆的线条。 绘制到林松觉得,自己已经可以转行画工笔画。 直接去画那些工细楼台,一定画的很精致。 就这么。 林松一画,便是一整日。 一直让多福差人守在门边,告诉多福,林如海一回来,就立即来通知他。 却不想林如海直到天黑透,都未曾归家。 林松搁下笔。 沉思许久后,林松直接起身往林如海的书房去。 林如海的书房一向存有最新消息。 打起帘子出去。 原本远远的坐在门边的多福等人,立即笑着奔过来,笑问道: “爷,咱们去哪?”
“到老爷书房。”
林松笑了一声,便往外走。 多福身后的几人哀嚎着坐回原地,只剩多福还跟着林松。 一路鲜少有人。 到书房门前。 林如海的长随思慎看见林松和多福等人到来,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高兴,反倒忐忑不安的看着林松。小心的说: “大爷今儿怎么有空来?”
“大爷想来就来,还要你问?”
林松还未开口,多福就嚷了一声。 思慎笑骂道:“你还和我叫板起来了。大爷来我自然恭恭敬敬的请大爷进去,倒是你,老实的跟我在外面等着。”
多福把手往袖子里一揣,目送林松入内后。才说: “在外面就在外面。”
思慎轻轻踢了他一脚,挑眉笑道: “你可是越发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了,满府里谁有你这么狂?”
“你又不是外人,我狂一下怎么了?”
多福一脸得瑟,又说: “别人求我狂,我还不理呢。”
“去!”
思慎嫌弃的推他。 书房里面。 林松走进去,熟练的走到常放置秘密书信的地方,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再看别的地方,同样是空的。 书架、夹层等等地方,一概瞧不见新东西。 林松低声道:“这是防贼呢?”
说话间。 林松在林如海长座的椅子上坐下,刚要想什么地方自己没翻过。 就见正前方摆着几封书信。 一封交代黛玉的婚事安排。 一封交代近期杂事。 一封紫檀堡相关事宜。 林松看到最后,终是确认了。 别的事也罢了。 黛玉婚事之上,林如海是铁了心了。 齐国公府。 陈修己不必多言。 武将中名虽不显,但地位是有的。 他的妻室的脾性像迎春,是极温吞好脾气的人。 长子长媳在边关。 二子陈朝庭容貌不错,颇有才名,不过二十,去岁便已经中举。在大宥世家公子中,也是头一份。 林如海还着重标明。 他见过陈朝庭多次,的确是才华横溢,品格端方的好儿郎。 换而言之。 林如海已经相中了,并且已经和陈修己,做了口头约定。 不日齐国公府就要来下聘礼。 林松将这封信甩到一边,倒不是不信林如海的话。 林如海一向爱女如珍,只怕陈朝庭稍露出一些不好的地方,林如海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想到这里。 林松心中稍宽,却也没宽到哪去。 剩下的两封信的内容,略看了两眼,也看不下去。 终于。 林松耐着性子,把剩下的内容慢慢看完。 近期的事倒是颇多。 禁苑枪械经过查实之后,被偷运在外的,都已经运回去。 但紫檀堡做的那一批枪,数量不明,到底在何处,也是未知。 让林松近期不要出去。 正是因为持有这批枪的人,接了杀死林松的令。 林松看见这个令,沉声道: “难怪。”
再看紫檀堡相关。 贾宝玉并没有真的牵扯其中。 林如海便在信中提了一句。 说贾宝玉不日便能出来。 但因交友不慎,他出来前,要打上四十板不说,还不能入朝为官。 林松一看,便知道贾宝玉已经废了。 若贾宝玉是长房独子,将来能够袭爵,就算做不得官,也不耽误日后。 但贾宝玉不是。 他是二房次子,加上长子贾珠有后。 如今不能做官,日后能轮到他的,就更少的可怜。 林松思索了一阵,说: “有陈朝庭也好,总能断了贾宝玉的念想。”
说话间。 思慎进来说:“荣国府的琏二爷来了,正在会客厅等着。与他同来的还有工厂的人,来闻开工事宜。”
林松皱眉道: “工厂的人怎么和他一道来了?”
“赶巧了,原是琏二爷先来,他们后来。”
思慎道。 林松便让思慎先出去,自己将信件等物一一收好,方走出去。且关了门。 这才迈步向会客厅的方向去。 一路人并不多。 到会客厅时,人才骤然变多。 工厂的管事白面无须,身后领着数个工厂的副管,以及杂役。倒是浩浩荡荡,论起人数,比贾琏的派头都大些。 贾琏知道他是宫里来的人,也不好多拿大。只是和他坐在一处,很不自在。 等林松到了。 贾琏才赶忙起身,和林松见礼。说: “子松身上好。”
“琏二哥身上好,琏二哥请坐。”
林松笑着让他坐下,这才看向主管太监,问道: “可是为开工的事来的?”
“正是。”
主管太监早已站了起来,也不再落座。和诸位副管一起,站着向林松说: “李家这几家,从各地运了棉花来。如今大量的棉花,已经入了库房。我们想着,隔了这么多天,工厂内倒是需要人先去捯饬捯饬。尤其是那些机械,有些地方有了锈迹,有些机器转的不畅。便来问林大人的意思。”
“机器的修理等事宜,早有固定的人去管。那里要问到我头上?该捯饬的地方,等明日喜儿去了,让她带人捯饬。”
林松吩咐道。 主管笑道:“我们没有劳动喜儿姑娘的意思,是银钱上……” 他的笑容无奈起来,愁声道:“如今工厂也不知到底归往何处,想要银子,那里都不给。如今要修缮,那里不要银子。”
“上一年的余下了多少银子,你那里有账本子,我这里也有账本子。他们的棉花银子,每年底结算,你也别提。如今不过是修缮捯饬,账上仍有的银子绰绰有余。你有什么可为难的?难道出了内贼,把银子都偷吃了?若是有内贼,导致工厂运转不开,我是一定要上请太子殿下,请专人严查。”
林松说到这里,话也掷地有声起来。 主管忙说道: “不是为这,银子自然有银子,一时也够用。我是怕下……” 他话还未完。 林松就说:“多福,让喜儿带着账本子过来。我记得工厂所余,一年下来都是够用的。”
“不是不是。”
主管又一次改口说道。 “小林大人,银子自然是够用的,只是户部那里,今年要拨下来的银钱,我们去要了,他们却说没有。你看这……” 他把手一摊,圆圆胖胖的脸上,尽是无奈。 林松不咸不淡的撇了他一眼,淡淡道: “若是说这事,你不必忙了。工厂正如田庄铺子一样,该是一本万利。若是想再往上面要银子,自然没有。若是想多要银子,就自己琢磨,如何多赚。”
说到这里。林松似笑非笑的看着主管太监,笑道:“你若是有能耐,能让工厂效益极高,让上面看见工厂对大宥的好处。我就敢为你作保,准你在别的城、镇之上,开设分厂。到那个时候,上面倒是能拨下来许多银子。我只怕你,没那个能耐。”
“小林大人。”
主管那里听不出这话外音,改口说道: “大人提点小人,小人……” “且慢。”
林松笑道: “我可不是提点,这是个苦差。底下的女工,你们看她们小,但她们在工厂里,以前有的,日后一点也不能少。要有规矩,还要展示殿下的宽仁,让她们、让附近的人全都知道,有工厂,皆是圣上、殿下的恩德。你就只能想方设法,让工厂变好,而且是真好,不能掺假。若是被人揪出一点不好,别人没什么,唯有你跑不了。”
才想到减去肉餐,增加工时这些主意的主管,笑容顿时僵了。 林松看他这样,又笑道:“世界上哪有好办成的事儿?胎没投好,不劳心劳力,哪来的大把银子。总归要你抱着玩命的心去拼,你只管细琢磨吧。你也在工厂干了这么久,我想你也有让工厂变更好的法子。”
主管闻言,面色凝重的仿佛要去上坟。 林松笑问道:“可还有别的事?”
“只是想请大人于二十日,到工厂去,宣布开工。”
主管赶忙拱手,他才说完。 一直在一旁听得的贾琏,就开口说道: “这可不行,他这阵子可出不去,有什么事,都要到这里寻他呢。”
林松亦笑道:“我虽不想一直在家里闷着,想他们忙着捉人就不容易,我何必再出去,反倒多一桩事。”
说笑间。 主管拱手说道:“只有此事。”
林松笑道:“若只有此事,我便不多留了。”
说着就笑看了眼贾琏,又笑道: “多禄,他们跑来一趟,也不容易。看赏。”
“小林大人,这使不得。”
主管赶忙回绝。 林松笑道:“当然没你的,他们家中苦寒,不比你我。到底要多体谅他们,说是赏,不过是寻个由头罢了,他们不嫌弃就是。”
说话间。 多禄已经扶住主管,笑道:“您别多心。”
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的将一张银票,塞到主管手里。 主管眉开眼笑,说道:“那里能多心,我也知道,他们多是贫苦人家出来的。该给他们,该给。”
几位副管也笑道:“谢林大人。”
贾琏在一旁看着,看林松银子如流水儿一样撒出去,一时眼热的很。 等这些人出去了,贾琏才笑道: “子松出手阔绰,我和你这么大时,手里比现在还匮乏。”
林松笑道:“不过是当年的玩意,不想在京中卖出彩头,这才阔绰了些。实则和琏二哥当初是一样的。”
贾琏听见玩意二字,愣了一下,脑海中忽然浮现京中买的极好的群仙泪等物。 皆是小小的一块,少少的一盒。 就要荣国府每个月大几百两银子的去买,才够老太太、太太她们用的。 “我都险些忘了,便是没有额外给的,你也不会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