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光只是开始。 沈成济挥舞着皮带抽打他的双腿,看到鲜血淋漓还露出困惑的表情,后来才发现皮带扣上有个尖刺。 他停止了抽打,等了一小时,发现沈睿气息越来越微弱,腿上的血没有止住,才带他去的医院。 沈睿那双白球鞋都被血泡湿,白袜子染成了红色。 那次以后,沈睿很久都没有挨过打了,但是数学再也没有上过九十分。 “这条是我和同学出去玩,错过了规定回家的时间。”
他只晚了十分钟,刚走进家门,迎接他的就是沈成济的拳打脚踢。他熟练地缩着身子,躲在角落,在沈成济的怒骂中,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这些是他去医院检查回来,说自己得了胃病,都是我的错。”
那一次,沈成济让沈睿先跪了一个小时,把检查报告扔在沈睿脸上,痛数他的过错,说着说着,终于动手。 “这些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沈睿说着,看向沈成济,眼里饱含愤怒和怨恨。 “哦,对了,这些是前两天才打的。是他上次被抓了,回来后说,也是我的错。”
沈睿指着一道道淤青,平静地说。 他已经明白,挨打不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事。 沈睿数着数着,眼里闪着泪花,他使劲地吸了一下鼻子,抬起衣袖擦了一下眼睛。 看着前方虚空的地方,说道:“他经常当着我的面,对别人说,孩子要经常打,还说不能打别人看得到的地方,要打就打腿。”
又笑了一下,“他还说,打也不好,动静太大。还是掐最好,别人只听得到孩子哭,听不到他动手。”
马朵朵揪心地看着沈睿。 沈睿说:“我在他眼里,可能不是一个人吧。就因为他给了我一天三顿饭,就可以用暴力踩踏我的自尊。我不会伤心,做什么都是错。他的一切不幸,都是我造成的。他给我的痛苦,我就必须受着。”
沈成济缩在角落里,嘴角向下弯着,像是第一次听到沈睿这样讲话,第一次想到这些问题。他看了沈睿一眼,又沉下了眼皮,看着地面。 父子俩脸上都是一样的表情,不理解、不甘心、不知从何而起的仇恨。 马朵朵说:“那你也不能杀他。”
见沈睿撩起眼皮看着自己,解释说:“这是为了你好。杀了他,你才十五岁,你以后怎么办?他再有错,至少保证了你的衣食住行,让你不走弯路。”
沈成济像是有了底气,挣扎着想站起来。 沈睿说:“没有走弯路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宁愿不要父亲,总比下半辈子坐轮椅好。”
一直没有开口的柳贤突然说:“你不能杀他。杀了他,你也要坐牢。”
沈睿笑着看着他,“我当然不会亲手杀他。”
马朵朵皱眉说:“应雪柳已经杀了两个人了,如果她再杀人,罪孽更重,会在地狱中受很久的苦。”
沈睿第一次迟疑了,“真的有地狱吗?”
马朵朵拼命点头,“她从地府里逃出来,已经是违反律法了。你要劝她赶紧回去,看在她爱子心切的份上,还能减轻一些她的过错。如果她杀了沈成济,谁也帮不了她了。”
沈睿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自己右边。 他的右边慢慢显出一个人影出来。 沈成济大叫着,拼命地蹬着地,使劲靠在墙上。 应雪柳温柔地看着沈睿,“你别信她的话。我从地府里出来,是阎王准许的。他知道你在人世受苦,让我来救你。”
马朵朵吸了吸鼻子,“你居然把鬼气藏得这么好,你不过才死了十年,怎么有这么大的能力。”
应雪柳平静地说:“我说了,是阎王准许我来人世,救我儿子的。”
“别鬼扯了好不?哪一殿的阎王?”
马朵朵不屑地说。 应雪柳没有理她,看着沈睿,“不过你也考虑清楚,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沈睿哈哈大笑起来,“哈哈,父亲,哈哈……可能他自己都没搞清楚,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吧。”
马朵朵听着沈睿的话,心里酸酸的。 应雪柳看着沈睿,心痛地想抚摸他,又怕自己的鬼气伤到他,手举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只是深情地注视着儿子。 沈睿笑了一阵,对应雪柳说:“妈妈,我已经想好了。这房子是你留给我的,我住不成问题。我存了一些钱,够我这三年用了。等我考上了大学,可以边打工边上学。”
应雪柳说:“那样会很辛苦的。”
沈睿摇了摇头,“不,我觉得那样反而轻松。”
马朵朵慌忙说:“那你也不用杀沈成济啊,你现在也可以那样做,把他赶出去就行了。”
沈睿想了想,“不行。我妈妈不能一直陪着我,等她走了,沈成济又回来骚扰我怎么办。而且,他就我一个儿子,难道等他老了,我还要去照顾他吗?”
厌恶地看了沈成济一眼,“我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
沈睿的眼神冰冷。马朵朵惊讶他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应雪柳轻声说:“好的,你决定好了,剩下的交给妈妈。”
沈睿对应雪柳笑着,吁出一口气,“那妈妈,谢谢你,我走了。”
应雪柳微笑地点点头。 沈睿不舍地看着她,问:“你还会回来吗?”
应雪柳看了看马朵朵二人,“可能回不来了。”
沈睿难过地低下头,又很快抬起脸,开心地笑着,“没事,你在地府等我。你不是说,现在地府和人世差不多吗。”
应雪柳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嗯。”
沈睿看都没看沈成济一眼,拿起书包朝门口走去。 马朵朵拦住他,“你去哪?”
沈睿温柔地推开她,边走边说:“找我同学玩啊,制造不在场证明。”
走到门口,扶着门说:“你们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啊。我没多少钱,东西丢了还得买新的。”
门轻轻关上了,沈成济一副被判了死刑的样子,脸色死灰,对应雪柳求饶,“你不在了,我脾气暴躁了些,但我,我也是为了他好。我一个人养他,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