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酌最近回到了自己的老家Z市,因为要跟《青玉笔案》的剧组,方便随时修改剧本。 《青玉笔案》分为上下两部,一共七个单元故事,下部四个单元可以称之为带资进组小咖们的狂欢会,四个编剧就跟大冤种一样,每天轮流被骂,被迫改那些偏离原著的荒唐情节。 可以想见,如果剧播之后效果不好,这口锅照样还要加在他们头上,最终承担观众和粉丝怒火的依然是他们。 哪说理去。 碰巧中午这会儿,赶上了温酌挨制片人的骂,原因是她新加的戏,那个带资进组的女二不满意,觉得不够高光,容易被女主压过去。 怎么着,等戏播出之后,姑奶奶您还准备铺天盖地发艳压通稿,踩着女主博路人好感呗? 温酌和执行制片人客观分析了这几场戏的合理性,认为对方完全没有看过原著,一味加戏只会使故事面目全非,结果当然是被毫不留情反驳了回去。 “就你懂原著,就你懂创作?人家是资方的亲侄女,你跟我讲这些大道理,我听了资方乐意听吗?”
制片人不耐烦地提高音量,“按照要求改好了,最迟后天交,没商量!你要是坚持自己的职业操守不想改,那就趁早换人写,娱乐圈编剧到处都是,缺你一个愣头青吗?”
“……” 她抱着笔记本电脑站在原地,沉默许久,冷着脸转身准备离开。 谁知她还没走两步,突然鬼使神差的,侧头朝试衣间的方向望去—— 叶凌川正隔着一道门缝,与她对视。 很显然,两人都没料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对方,毕竟在此之前,他与她也有很久没联系了。 好在两人的表情管理都是一等一的优秀,停顿了几秒,彼此立刻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仿佛是久别重逢,没显出半点尴尬的破绽。 温酌先打招呼:“叶先生,你怎么会在这?”
“有演员临时辞演,我是被拉来救场的。”
她仔细打量他那身戏服,在欣赏他的美色之余,也看出了一点端倪,神色恍然:“难道是《青玉笔案》第六单元的男反派?饰演这个角色的演员确实辞演了。”
自己写的剧,她当然有印象。 叶凌川点头:“对,好像是叫什么《青玉笔案》,但具体第几单元我不知道,连剧本还都没给我。”
“剧本在我这。”
温酌说,“我就是负责第六单元的编剧。”
“那我们岂不是要在同一剧组共事了?”
她笑了笑:“是啊,这可真是缘分。”
他认真打量着她,半晌试探性询问:“所以,刚才是剧本改得不太顺利?”
“你全听见了?”
她颇为懊恼地叹了口气,也没遮遮掩掩,“对,你也知道,资方的要求永远千奇百怪,我们没有提意见的资格,但我总也长不了记性,看不下去这么好的故事被糟蹋。”
有什么办法,编剧想要话语权难于登天,问就是别自作聪明,问就是编剧多如牛毛,不乐意写就滚蛋,有得是人愿意写。 坚持初心的微弱抗争,犹如被风扬起的细小尘埃,无非是惹人笑话。 谁能要求资本家和底层创作者共情呢? 对于这种事,叶凌川实在没立场安慰什么,更何况他也没比她好多少。 他只能转移话题,让她不再专注于一个问题烦恼。 “算了,不开心的事先放到一边,都这个点了,不如一起吃顿饭?”
温酌看了他一眼,说实话起初她是犹豫的,但转念一想,这也许是个机会,毕竟她对他的身份也还存在疑虑,于是点了头。 “好啊,我从小在Z市长大,对这里最熟悉了——附近有家鳗鱼饭特别好吃,我带你去。”
****** ****** 目前的情况是,假设温酌和叶凌川互相确实不知道彼此的身份,那么两人在现实的记忆时间线,应该是上次刚在朗香街见过面,之后就再没联系。 两人现在难得见了面,互相存在疑虑,都想要试探对方的身份,但又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聊天内容晦暗迂回,八百个心眼子。 温酌推开菜单,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平静注视着对面的叶凌川。 她唇角上扬,微笑着开口:“还没来得及问,叶先生最近一切顺利吗?”
“总体来说还算可以,一输一赢。”
“还是输了一场吗?”
她心念一动,表现得颇为惋惜,“其实我也输了一场,也不知道最近总是被骂,跟输了这场有没有关系。”
叶凌川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他缓声道:“也许有的,但我相信那只是意外,你迟早还能赢回来。”
“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呢?”
“经验要慢慢积累,你聪明,没问题的。”
温酌摇头:“可我们根本就不记得游戏里的内容,谈什么积累经验?我能做的只是尽量强身健体,多学习一些技能了。”
“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约着一起去运动。”
“前提是我们还在同一座城市。”
叶凌川说:“我有朋友住在C市,如果你回到了C市,理论上我们还是能见面的。”
这时鳗鱼饭和小菜都端上来了,温酌将其中一份推向叶凌川面前,她欣然回答。 “好啊,那到时候我们去爬山。”
…… 这顿午饭看似吃得风平浪静,实际上两人时不时就要暗中抬头端详一番对方,碰巧对视就各自移开视线,心照不宣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明明各怀心思,却偏要将这场戏进行到底。 当两人离开鳗鱼店的时候,原本是一起往拍摄基地走的,阳光照在街道上,中途叶凌川脚步稍快了一些,他盯着自己向前移动的影子,突然毫无征兆转身面对着温酌。 温酌被他吓了一跳,她及时刹车,差点撞进他怀里。 “……怎么了?”
叶凌川眼底像是藏着夜色里古井的水,清冷深邃,仿佛能望进对方心里去。 他说:“温小姐,你觉得有朝一日,我们能有机会在同一局游戏参赛吗?”
温酌沉默了两秒,这沉默的两秒是她斟酌的时间,她似是微笑了一瞬,语调平和。 “如果真有那样的机会,我就太荣幸了。”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唐春恩。 她得以暂时脱离这微妙的气氛,谁知刚接起,还没开口,就听见唐春恩在那边很崩溃地喊。 “怎么办!阿酌!江舟经纪人在论坛给我下了委托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