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是谁的诗?”
徐年还在苦恼怎么和李长安谈话,一道声音倏地从身旁传来。徐年吓得一个激灵,登时坐直了。“掌楼大人下次过来的时候,能不能出点声音?”
“就这几步路,还动用文法,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我刚刚不是出声了吗?”
秦修满矮矮胖胖的,脸上一直挂着笑,看起来慈眉善目。伸手拿起徐年小心翼翼放着的诗文,下意识眯起了眼睛。徐年下意识想要抢回来,但又生怕把宣纸弄烂,急的伸手不是,不伸手也不是,只能出口宣誓所有权,“虽然您是第九楼台掌楼,但这是我的东西。”
秦修满挑了挑眉头,“这么细腻的女人诗是你写的?”
“不是。”
“这字是你写的?”
徐年无奈道,“……不是。”
“既然这诗这字都不是你写的,凭什么说这是你的东西?”
秦修满迅速把宣纸卷起来,然后往外走。徐年坐不住了,赶紧拦住秦修满,“掌楼大人,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我也才刚拿到这幅字。”
秦修满把宣纸藏到身后,眯着小眼睛,“这是谁的字?”
“李长安。”
“那小子?”
秦修满愣了一下,重新把宣纸铺开,这一次没有只关注上面的行书,而是认认真真把《相思二首》品读了一遍。“这是他新写的?”
“丛文书局的外事任务,要给《呓语》写诗。”
徐年如实说道。秦修满的眉头微微蹙起,“这诗比《登第九楼台》弱了些,男男女女太过凄婉,细腻有余,意境不足。”
徐年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呓语》初稿我看过,《相思二首》和这部话本……天作之合。”
秦修满又重新看了一遍《相思二首》,神色有些犹豫,“虽不如《登第九楼台》,但也有大师水准。”
“锋芒太过了……”秦修满轻叹一声,来回踱步,思考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第一首诗便登顶文圣榜,第二首又有大师水准,要是放出去,必定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长安这小子根基还不稳,一旦失败可能就是万丈深渊。”
二人早就在李长安的事情上探讨过多次,可是谁也没能想到,李长安一月刚在文圣榜上搅动风云。二月便又拿出一首大师之作。直接把两个人都干蒙了。之前讨论的法子,一下子全都没用了。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因为手底下的学徒过于优秀,而让掌楼和副掌楼束手无策。“他自己的意思呢?”
秦修满问道。徐年摊开手道,“我和他谈过对他的考虑,但他坚持把诗送过来,这应该已经说明态度了……”房间里陷入了沉默。良久,秦修满一拍桌子,“连他自己都不怕,我们还担心什么?”
“只要我们帮他把关,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真能把天捅破!”
徐年还真就指了指天,“京城总院那里要人怎么办?”
“要人?有我扛着,我扛不住还有副山主,副山主扛不住还有山主……他们难道真的好意思把山主从圣庙里请出来不成?”
秦修满说的霸气十足,可手上动作却是不慢,重新卷好李长安的诗文,脚下一个古篆“行”字出现,霎时间便消失在房间内。徐年刚反应过来,面前虚空中出现一个古篆“止”字,徐年才抬起的脚不由自主落了回去。“掌楼,是不是过分了?仗着修为压我?”
“有本事你也修炼到五品再说……”——————李长安在散值前,还是被徐年叫上了七楼。“你的诗我会交给丛文书局。”
李长安连忙躬身行礼,“多谢副掌楼。”
“重新写一份《相思二首》。”
徐年的国字脸不苟言笑,看起来有些严肃。“啊?”
李长安眨了眨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方才那页纸……”“就在我这里写。”
徐年脸色一板,认真说道,“我看你的字好像有些地方不够圆融,当场写了,我好给你指出来。”
李长安恍然大悟,“学生献丑了。”
走到书桌近前,李长安提笔蘸墨,深吸一口气,倏然落笔。徐年背着手,站在李长安身旁,一丝不苟地盯着李长安如何运笔,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相思二首》不过寥寥几十个字,李长安小心翼翼放下笔,“学生写完了,请徐副掌楼赐教。”
徐年点点头,仔细看着面前这张墨迹未干的宣纸,“转折之处,还不够干脆,有些拖泥带水。”
“笔锋的运用过于重形,少了行云流水之意。”
“还得多练哪……”一番话说的言之有物,让李长安大感佩服,“副掌楼在书法一道也有如此造诣,学生佩服。”
“回去之后记得多练字。”
徐年叮嘱道,“见字如见人,切不可荒废了。”
“副掌楼教诲,学生谨记在心。”
李长安恭敬行礼,而后准备把刚才写的诗带走。“慢着。”
徐年立马伸手阻拦。李长安疑惑地看向徐年。“这首诗就留在这儿吧,以后每个月都写一幅字送上来。”
徐年收回手,云淡风轻道,“我要看你是否在用功。”
李长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就是说不上来,只能行礼之后离开了七楼。见李长安离去,徐年挺直的腰板瞬间弯下来,小心翼翼捧着桌上的宣纸,仔细端详,啧啧道,“这笔法……另辟蹊径,妙啊……”“每个月都有一幅字……”一想到这里,徐年就好像整个人泡在了温泉里,精神舒坦了,头也不疼腰也不酸了。“也许我将会见证一位书法大师的出现?”
“掌楼大人,你拿走的只是一幅字,而我收获的,却是源源不断的大师字帖啊……”徐年满足地哼着小曲,掌心的文箓散发着银色的辉光,一层层落在宣纸上,将李长安的这幅字妥善封存。心满意足的徐年并不知道。七楼深处,秦修满正眯着眼躺在椅子里,一块金色文箓缓缓旋转,将徐年的一举一动都映照在眼前,“下个月再让他把字送过来吧……唉,谁让我是掌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