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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二爷识破不点透 符刚谈笑灭捻匪(1 / 1)

第四回二爷识破不点透 符刚谈笑灭捻匪少奶奶身边的丫鬟,就是黑衣人!在黑衣人与韩家三兄弟打斗时,虽然其行走说话、武功招式皆以男身示人,但刘健还是从其呼吸声中,觉得黑衣人不太像一个男人,待到黑衣人露出花花绿绿的矮靿足衣时,刘健得到进一步确定。适才刘建又注意到丫鬟的眉梢也有一处断痕,跟他在黑衣人打斗时,从其罩头眼孔中看到的断眉一致。黑暗中,韩氏兄弟不会注意也看不到的小细节,刘健看得却一清二楚。刘培生家的少奶奶张氏,是十年前少爷刘凯仝外派颍州府做额外外委,回京时,把治雉河集十里八乡最美的女孩娶了回来。丫鬟小翠是陪嫁丫头,那年才八、九岁。地上躺着的这个歹人,是韩家兄弟,没跑了。仅看外貌,就知道这四个小子简直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猥琐至极、欺软怕硬之徒。刘健扫了一眼刘李氏、刘张氏以及小翠,心下明白。刘家老太不是知情人,估计这件事是少奶奶刘张氏伙同丫鬟小翠做的。两人定是先设法制服韩家老二,套出原委,丫鬟换装,现身搅局。“韩三,你说他是韩四,可有证据?”

符把总把矛头指向韩家兄弟。“舅,他就是我二哥,还要什么证据?”

韩家老六心急嘴快。“问你了吗?掌嘴!”

吕百长看到符把总几乎无人察觉的手势后,向亲兵下达指令。“是!”

两名兵士架起韩小六的胳膊,像先前拖韩小四一样,把韩小六拖出大厅。少倾,庭院传来韩小六杀猪般的嚎叫。他嚎声越大,异物击人嘴脸的声响就越大越频。片时,韩小六不再发声,打脸的声音也变得缓慢且有规律。估计不是他学乖了,而是根本发不出声了。“把总大人,我等追捕捻匪,兵分明暗两路。”

韩三眼见两个弟弟有险,却不敢明着求情。只得斟酌着字句,向符把总解释,“我带人在明,我二弟在暗……”“依你这么说,地上之人就是的二弟韩小四?”

符把总打断韩三的辩解。韩三略微迟疑,咬着牙说,“回把总大大,正是。”

“你的意思我明白。”

符把总心底暗笑,“你们奉韩老爷命令追击捻匪,你走明路,追到刘家门口;韩小四走暗路,追到刘家后院。是这样吗?”

“不,不,不。不是这样。”

韩三吓得够呛,话说得都不利索,“把总大人,刘老爷断然不会窝藏捻匪。”

刘培生老爷是满人,岂有满人反满的说词。“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们韩家老二为什么出现在刘老爷家里?”

符把总大起猫戏耗子的兴趣,“韩三,你告诉我。”

“这……”韩三解释不了,“把总大人,这,我确不知。烦等二弟恢复神志,问问他。”

“他若神昏一年,我便等他一年?”

符把总看着韩三,“他若厥脱一世呢?”

你才神昏一年、厥脱一世呢!韩三心里骂着符刚,脸上陪笑,嘴上陪罪,“外甥该死。我掌嘴。”

韩三说完,“啪啪”地抽起自己耳光,他害怕了。常年在外闯荡的外甥韩三,从远房表舅符刚的眼神中,看到了杀机。“来人。”

符把总果然没让韩三失望,打了哈哈后,笑着说,“把这四个捻匪探子拉出去砍了!”

“是!”

几名亲兵一拥而上,饿狼扑食一般,将韩三、韩小五以及地上昏厥的韩小四连拉带踹地拖了出了。“舅舅!不要啊!”

“我是你外甥啊!”

“我是乡勇什长,你无权杀我!”

“刘健跟捻匪勾结,你怎不敢动他?!”

“我也证明二爷通匪。”

“符刚!你不得好死!”

兄弟四人的哀求、咒骂声此起彼伏。“鸟之将死,其鸣必哀;人之将死,其言必恶。”

符把总打着哈哈,环视屋内几人。从韩小四出现,刘培生和老伴刘李氏就疑心重重。地上那个年轻男人为何夜潜刘家?儿媳知不知晓?难道韩家老二跟儿媳有染?儿媳是不守妇道、败坏门风的(银)妇么?刘张氏守寡经年,眼看朝廷的旌表就要到刘家了,这时候出这种事,刘家以后还怎么见人?!刘培生和老伴见符把总看过来,两张老脸上不约而同地挤出对符把总“快刀斩乱麻”的感激之色。刘健面色如常,一脸跟韩三兄弟不熟,事不关己的样子。符把总将韩三带的三乡丁卒杀个干净,人头当捻匪拿去邀功,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杀韩氏兄弟灭口,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丫鬟小翠早搀着少奶奶躲到屏风之后,相互拥着,大气都不敢出。符把总豹眼环视一周,被把总看到的兵士,一个个知趣地退出大厅,继而退到刘家大门外。胖厨僧库勒去了前院东厢厨房。老仆比彦图回了倒座门房。瞬息间,刘家院落里就剩主客婢六个人。符把总又打了个哈哈,伸手看看手心,自语道,“天快亮了。”

“夫人,带他俩下去吧。”

刘培生伸出一指对老伴刘李氏摆了摆。“嗯。”

刘李氏唤过少奶奶,携丫鬟小翠来到两溜椅子之间。老夫人刘李氏面向刘培生和符刚,双脚平行,双手扶膝,随即一躬腰,膝盖略弯屈如半蹲状,口中轻语:“妾身告退。”

刘李氏起身,复向刘健行了一礼。刘健拱手还礼。少奶奶和丫鬟随后向众人行了万福礼,扶着老夫人出厅,去了后院。后院主卧房。“张氏,你们过来。”

老夫人不顾屋里丢失的小物小件,正站在拔步床边的万历柜前发愣。“奶奶。”

“主人。”

张氏和小翠向婆婆万福请安。“帮我推一下。”

黄花梨雕花万历柜,老太太一个人推不动。婆媳二个女流合力,万历柜纹丝未动。“我来。”

丫鬟小翠用力一推,万历柜“吱”的一声,向前移开三尺有余,露出墙体里一个小橱。“林小翠,你的力气见涨啊。”

老太太掏出钥匙,打开橱门。橱柜里是一些白花花的白银和黄澄澄的黄金,还有几张银票。“是舅老爷教得好。”

林小翠讨好地说。“破财消灾吧。”

老太太挑出两张五百两大票,橱柜上锁,“翠儿,把柜子推回去。”

“是。”

林小翠答应。“张氏,你们就在这屋呆着,我去前厅给老爷送钱。”

老太太拐着小脚,边走边头也不回地说,“一会儿回来,给我解释解释,那个韩家老二是怎么一回事。”

“奶奶我扶你。”

张氏赶忙追上。“不用!”

老太太狠狠一甩手,拐着小脚走了。大户人家,男在有志,女在守节。有志的儿子死了,守寡的儿媳守不守得住节,便成刘家至关重要的事。少奶奶姓张名妞,是西捻军首领梁王张宗禹的族妹,也是手刃僧格林沁的张皮绠的族姐。她的确未守住妇道,跟韩家老二韩小四的确有染。去岁八月十五,张氏带着丫鬟林小翠去村外后山的大庙进香还愿,途遇几个歹人。歹徒见张氏姿色颇美,遂见色起意。“保镖”林小翠挺身而出,结果不出意外,三、二下就被歹人打倒在地。危急关头,韩小四正巧路过,遂仗义出手,一把银剑舞得贼众四散逃命。无费甚力,救下张氏及林小翠。此后,张氏与韩小四便有了来往,张氏进香的次数也多了起来。韩小四有练武天赋,尤精剑术,武功造诣是韩氏兄弟中最高的。适才村道上,韩三、韩小五、韩小六三兄弟围攻的黑衣人林小翠,如果小翠有韩小四的武功的话,兄弟仨拼尽全力,在她的剑下,也走不过三招。也正因为韩小四武功高强,才被大哥韩三委以独自暗行之重任。韩小四出发得早,寻迹跟踪赖兴华等捻众来到大刘庄,左等右等不见大哥韩三带人马前来。寻思着时候尚早,便夜入张氏守寡的刘家,以期在东厢客房跟张氏大姐来场短暂的鱼水之欢。及至见面,衷肠互诉后,大姐问起小弟因何而来时,韩小四一五一十、未加隐瞒、道清原委,张妞听闻顿觉哀伤。颍州府治雉河集的张氏族人,捻军头目张乐行的缘故,惨遭清廷数次围剿,几近灭族。张乐行带出来的族人也大多战死沙场。现在听韩小四说到徒骇河之战,捻军全部覆灭。张妞明白:与她有亲戚关系的治雉河集张氏族人仅存张宗禹与张皮绠两人了。但她一弱女子,能做什么?一柱香后,云收雨毕。丫鬟林小翠端来一碗热汤给少奶奶张妞服用。韩小四要喝,张氏不许。“公子若渴饮,奴婢去热老爷喝的山药枸杞大补汤。”

小翠小声坦言,“此为避子汤,公子饮不得。”

“好,好。快去。”

韩小四乐不可支。不一时,林小翠端着托盘送来一碗热汤回来,放到床头几上。张妞兰花指轻掂调羹,口气如兰将汤吹凉些许,喂与韩郎。不一会儿,韩小四饮食了半碗。突然,韩小四一声未语,夜行衣都未及穿,便栽倒在床上。“韩郎。”

张妞一惊,忙抬头悄声问,“小翠,你把韩郎怎么了?”

“小姐,我在门外把风,听见你们说的话了。我给他喝的是我师傅用凤茄儿、川乌、草乌磨成的蒙汗药,他睡到天亮就没事了。想救禹爷和绠子,只能如此了。”

小翠安慰着张妞,“小姐如果不想救他们,我配些浓甘草汁给公子灌下去,立时就清醒。”

林小翠是孤儿,幼时被卖到治雉河集,蒙张氏族长收留,讨百家饭长大,是以对治雉河集的人心存感激。尤其是最大户族,张氏家族。小翠直到八、九岁时,跟着张妞嫁到天津府盐山县大刘庄刘家以后,生活才安稳下来。而张妞,也是治雉河集的张氏族人。小翠过十那年,主母刘李氏的弟弟李五正巧造访刘家,见小翠瘦弱的让人心疼,便收其为徒,让其隔三差五到大庙里,李五一帮人教其些功夫强身。一来二去,小翠不仅身子见好、武功见涨,连江湖义气亦有了几分。正在张妞犹豫踌躇之时,韩三的人马进了村。小翠不待小姐想出结果,索性穿上韩小四的夜行衣,顺带背上他的宝剑,并将韩小四扛到隔壁间客房,踩桌子架于的房梁之上。安顿好后院,林小翠顺木梯爬上房坡,飞檐走壁来到倒座房的房顶。前院中,不知外面发生何事,正小心查看的老仆比彦图见自家房坡上趴着一个黑衣人,着实吓了一大跳。林小翠连忙嘘声显露身份,让老仆莫惊。这便惊动了刘健,引出刘健的声音:“出来吧,藏头遮面算什么英雄好汉。”

……“天光已亮。”

符把总打着哈哈,抖了抖刘培生夫妇奉上的两张银票,揣入怀中,“我也该收兵回营了。”

“把总大人,您辛苦。”

刘培生陪着笑。刘培生出手就是一千两大清宝钞,对于七品武官的符刚来说,真的不算少。“刘老爷、二爷。”

符把总起身,打了个哈哈,“符某临走,掏心窝子说一句话:您二位手中如果还有这宝钞、银票,甚至通宝、重宝,趁早都换成金饼银锭。这纸,终不如真金白银攥在手里放心呐。”

“谢谢。”

“多谢把总大人提醒。”

两位刘老伯朝符把总拱手道谢。三人走出大厅,老仆那彦赶忙打开大门。天空微微泛着朦胧的鱼肚白的颜色,东方的朝阳还不见踪迹。“二位,留步。”

奔波一宿的符把总此时哈欠连连,他急需烟枪的滋润。“恭送把总大人,应该的,应该的。”

刘培生和刘健送符把总出大门。刘键招手,兵士后面的刘安快步奔过来,以极快的速度,向刘健手中塞了一卷纸张。那是一卷银票,整整十张千两大清宝钞。“把总大人,劳累了一晚,要不要去刘府歇息片刻?”

刘健走近符把总,将手中银票递到他手中,“将士们也都累了,去刘府吃些饭再回营?”

“二爷,那可不成。在下要回营复命。”

符刚暗暗捏了捏银票厚度,脸上堆着笑,“谢二爷,谢老太爷。我们这些武夫怎敢前去打扰老太爷的清净?”

符把总打着哈欠银票入怀,左手接过亲兵牵过来的战马缰绳,转到马侧,左脚认镫,右手扶马鞍桥,右脚蹬地,左脚用力,右腿跨鞍,把总轻巧地坐入鞍内。众骑兵纷纷上马,战马“萧萧”的嘶鸣声、马蹄踏地的“哒哒”声,纷乱响起。“二爷,小的告退。刘老爷,走了啊。驾!”

符把总笑着率众出了村子。大刘庄有些胆大的村民,家门开条窄缝,探头张望,见青石板路上一片狼藉,几十具无头尸体横在路中,遂吓得紧闭房门。“二爷,进府再坐坐?”

刘培生客气地说。“刘老爷,我也得回去复命了。”

二爷拱手。“回见。”

“回见,您慢走。”

刘健目送刘培生回府,对身旁的刘安说,“带人清理一下,把韩氏四兄弟单独安置。”

“是。二爷。”

刘安招了招手,远处刘府的一众家丁、帮闲快步跑了过来。“二爷。”

“二爷。”

扛镐头举铁锹、拎水桶拿扫帚、拉平板车的众仆人与刘健走个对脸,纷纷请安。“覆盖些黄土,多清扫几遍。”

刘健吩咐众人。“是。二爷。”

众人应答。不多时,刘健来到刘府门前。刘府门前早已收拾的干干净净,灰呢暖轿连同地上的血迹早已不见。此时,刘福正带着几名家丁在门口把守。“二爷,老爷在耳房等您。”

刘福上前,请安。“那些人呢?”

刘健问。“已安排去琼花山庄了。”

刘福答。“好。”

刘健迈步进府。刘府的华贵言语难表。迈进亲王一级才能拥有的纵九横七、六十三颗门钉的朱红大门,出门厅是一面琉璃照壁。照壁顶部绿色琉璃瓦直脊带鸱吻兽,刻花纹的琉璃扣瓦和滴水,仿木椽檐;中部绿琉璃砖镶边,中间金粉刷墙,镶椭圆形琉璃挂件,上有四爪金龙戏珠图案。四角各设有三角琉璃挂件;下部为汉白玉须弥座。绕过照壁便是刘府第一进院落——聚和院。聚和院由北房和东西厢房及南房围成,院子除十字甬道是青石板外,余处皆由尺七方砖铺砌,上无杂物。院子如一个空旷的小广场,是刘府仆人、家丁集结之地。刘府倒座房奇长,比两家院落的南房合起来都长。是刘府众多护院、家丁的居所,西侧五间厢房为刘府下人的进食的餐堂,东厢五间房为刘府办食事的灶房柴房等。北面正房及东西耳房内部直接相通的,是为穿堂统厅。厅内两旁摆放若干铁力木扶手椅,椅后均是一排两两成对的鸡翅木多宝格。椅格之间,东边是黄花梨木嵌玻璃仕女图的大插屏,西边是丝织山水绢面的紫檀五屏风。椅子是一对尺寸较大、重体量、靠背为五段隔堂屏风式装饰的扶手椅,中置高台茶几,是为一组,厅内东西各并排摆放了四组。多宝格内做出横竖不等、高低不齐、错落参差的一个个空间。瓷器、铜器、竹器、漆器、玉器、珐琅器、小件木器、奇石以及各式盆景等,陈设其间。房角处有张几台,上面摆着一件唐代越窑青釉褐彩云纹香炉,正燃着龙脑香,袅袅青烟伴着香气,在房内缭绕。现在时间虽早,但刘府的佣人已将厅内所有物品擦拭了几遍,此时已是一尘不染、光鉴照人。刘健走过厅堂,来到第二进院落——博安院。满植花卉的博安院四周过厅、正房、东西厢房均有雕梁画栋的抄手游廊。西厢三房分别是刘庭方小憩的榻间、练武的功室和读书的书房,东厢三房则是两客一主的餐厅。北边正房是刘庭方会客的堂屋,名曰:清倾堂。清倾堂两边是东西耳房。东耳房建成穿堂,进后院的入口,西耳房是刘府的司房兼小会客室。刘健来到西耳房,轻敲房门,屋里传出刘老爷“进来”之声后,刘健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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