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胡聪来到了智勇公府。 他的职位官爵比卫宗镛要低,因此自称下官。 和他一同前来的还有陈国老,他女儿陈淑妃甚有贤名,虽不像徐贵妃那般受宠,但颇受太后倚重。 陈国老也是位忠厚长者,极受文武大臣们钦敬。 若公允来讲,陈家的风评好过徐家。 胡聪见了包氏施礼道:“今日胡某不请自来还请夫人原宥唐突之罪。”
包氏见了礼,又命人看茶,说道:“不知陈国老胡大人今日来我家有何指教?”
“不敢不敢,”胡聪赶忙说道:“是因为昨日下官下朝时有一妇人带着孩子拦轿喊冤,当时陈国老也在场,那妇人哭的锥心泣血,委实可怜,说自己千里寻子,受了百般磨难。如今终于在上元节那天找到了她的儿子,可那孩子竟是被贵府领养了。”
“所以胡大人此番前来是跟我要人的?”
包氏放下茶盏说道:“怕我们以身份压你,还特意请来了陈国老。”
“公爷夫人可别误会,老朽我也不过是跟着凑个热闹而已。”
陈国老呵呵一笑说道。 “不错不错,下官来也不过是核实一下,毕竟那妇人在我轿前闹得人尽皆知,我若是不闻不问,只怕会有许多不好的传言。若是只说下官尸位素餐也还罢了,就怕有些糊涂人说贵府什么不好的话。”
胡聪本就是个很伶俐的人,说起话来一向不得罪人。 “核实一下也不是不可,”包氏从容说道:“只是不知道她说的究竟是哪个孩子?我可并没领养什么孩子。”
其实当时那妇人说的是拐带,胡聪觉得太不好听,改成了领养。 “不知贵府可有位宏安少爷?”
胡聪问道。 “不错,可他是我们卫家的孩子,是他姐姐宜宁把他认回来的,怎么会错呢?”
包氏一脸愕然。 “这中间只怕有所舛误,”胡聪道:“那妇人也有可能认错了。”
“是啊,所以应该让双方把事情说清楚,免得有些不必要的纷争和流言。”
陈国老道:“公爷夫人一向是最明事理的,必然不会为难胡大人。”
“那妇人在何处?”
包氏问道:“把她叫上来吧。”
“那妇人在外头候着,我这就叫她进来,也请夫人把贵府的小少爷和五小姐都请出来。”
胡聪道。 卫宜宁给朱太夫人掖好被角,柔声说道:“祖母先睡一会儿,疼痛会轻一些。”
朱太夫人不放心道:“刚才那丫头说的不会是宏安吧?”
“祖母不用太担心,我出去看一看。”
卫宜宁淡然无波地说道:“您好好歇着。”
卫宏安在门口站着,微微有些出神。 卫宜宁牵过他的手来,察觉他的手心微微有些发潮。 “宏安,你担心什么?”
卫宜宁轻声问他。 “姐姐,会不会……”卫宏安欲言又止。 “你认得那妇人?”
卫宜宁反问他。 卫宏安摇头:“之前的事我都记不起来了,但见了她没有任何亲切的感觉。只是她却说出了我手上疤痕的来历,而姐姐并不知道。”
“宏安,用一道疤编个谎话并不难,但姐姐从来不会骗你。”
卫宜宁道:“你不必有什么顾虑,更不需要说假话。”
国妈妈过来说道:“五姑娘,夫人请你和宏安少爷过去,那天那个疯婆娘居然跑去京兆尹那里告状,姑娘过去和她对质几句,把她赶走就完了。”
“国妈妈,老太太怎么会摔了?”
卫宜宁问道。 “这事儿我怎么知道?”
国妈妈一摊手道:“我又不在老太太院子里伺候。等容出空儿来再好好的查这件事吧,真要是有人捣鬼总会有痕迹就是了。姑娘先别担心这个,把眼前这件事儿打发完了再说。”
看了看卫宜宁的脸色,国妈妈又补充道:“我在姑娘面前是不敢耍花样的,就算抛开姑娘对我的救命之恩,我也放不下我的小孙子不是?”
“你知道就好,”卫宜宁道:“一会儿到了那里若是有什么事,你最好能帮夫人出出主意。”
“五姑娘放心,老婆子我心里有数着呢。”
国妈妈一口应下了。 卫宜宁带着卫宏安来到了智勇公府的正厅,此时陈国老、胡聪、包氏都在,还有一对母子跪在地上。 看穿着相貌就是贫苦人,卫宜宁没见过,但卫宏安确认得那妇人正是几次纠缠自己的那个。 “宜宁,这是陈国老和胡大人,快快见礼。”
包氏示意卫宜宁道。 卫宜宁款款行礼,胡聪道:“五小姐见谅,胡某今日实在是迫不得已。因您是公府千金,轻易不能到衙门里去。所以胡某只能用此权宜之计把那告状的妇人带到府上来和五小姐当面对质。”
“胡大人言重了,遵从法度是应该的,不分高低贵贱,只是不知道这妇人告我什么?我从未见过她。”
卫宜宁神色端庄,话语得体,的确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 “付氏,你且把缘由亲口说出来。”
胡聪对跪在地上的贫妇说道。 “这位小姐,我求你开恩,把我的儿子还给我吧!”
妇人哭着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的向卫宜宁说:“我一个寡妇拉扯两个孩子不容易,禾郎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苦苦寻了他将近两年,风餐露宿挨饿受冻,求你把他还给我。”
卫宜宁冷眼看着这个夫人哭诉,她旁边还跪着一个孩子,只有三四岁大,也是个男孩,虽然面黄肌瘦,但也不失为一个漂亮孩子,模样和卫宏安有几分相像。 卫宜宁心中清楚,策划这件事的人的确是下了功夫的。 “禾郎!禾郎!你倒是说话啊?!你怎么不认娘了?”
那妇人膝行几步抱住了卫宏安:“你可不能得了富贵就忘了本啊!”
“宏安少爷,你究竟认不认得这个妇人?”
陈国老一见卫宏安就十分喜欢,这孩子聪明俊秀,实在招人疼爱。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卫宏安如实道:“我得过一场大病,昏迷了数月,再醒过来的时候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