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城邓家豪宅的一处厢房内,施先生正在为宁玥诊治。虽然不过两日两夜,可宁玥先是受寒引发高热,后又被巨石震伤了五脏六腑,调理起来颇为费事。施先生又是施针又是药浴,完了还开了不少汤药,折腾了半响,才离开厢房。绿芍跪在宁玥床前,眼眶通红地看着宁玥,“小姐,下次便让奴婢跟着你吧,就算是为小姐死在四明山山腹里,也不要再为小姐担忧苟活。”
宁玥微微一笑,“说什么傻话。”
话落,便瞧见封煜颀长的身影站在门前,绿芍抿了抿唇角,这才退出厢房。封煜缓缓走到宁玥床前,坐在床边,目光静静地落在宁玥的小脸上,不过两日,她又消瘦了不少。“你……”“你……”两人异口同声道,封煜低笑一声,“你先说。”
“世子为何会在宜城?”
宁玥耳尖一红,轻声问道,毕竟她和白烨宸落入四明山山腹,四明山在王城附近,连她都不知道山中密道的出口会在宜城邓家。“你去四明山时,我并不在王城中。我奉旨调查邓家,查到邓家发家之地在亳州而不是宜城,我本想去亳州亲自看下,确认下邓家和昌城那位的关系,只是还未到亳州便听闻你和陛下在四明山失踪。我猜此事八成与邓家相关,便带人赶到宜城。”
封煜低声说道,带着明显的庆幸,“还好我赶到了。”
“嗯。”
宁玥轻声应道,一只小手轻轻地握住封煜的手,立即被封煜的手圈进掌心里。宁玥心中一暖,晶亮的双眸对上封煜专注的目光,微微一笑道,“世子不用去亳州了,我已经基本确认邓家是昌城那位的人。”
“何以见得?”
封煜低声问道。宁玥唇角一勾,将自己为何去四明山,以及当日发生之事,大略说了一遍,“那物事名铅,产在昌城附近,昌城那位应该是知道什么了,所以才让邓家人用此物来引我到四明山。”
封煜迟疑道,“此物有何用?竟得你这般重视?”
宁玥神色一敛,缓缓说道,“此物对我,对昌城那位,对整个天烬都极为重要。”
宁玥自然不能告诉封煜,自己有前世的经历,知道几年后即将发生的事情,也不能告诉封煜金盒之事,她没有办法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金盒的存在的。封煜点点头,轻轻握了握掌心里的小手,目光宠溺地说道,“此事你不便对我说,便不说,只是,下回哪怕遇到再要紧的事,也要等我回来,不要再以身犯险。”
宁玥神色一松,“我怕等你回来,一切尘埃落定,便查不出什么了。郭掌事背后的人,既然敢用此物引我去四明山,哪怕四明山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
话落,宁玥唇角一撇,看着封煜语气委屈地说道,“那日,陛下突然出现,虽然用劲力杀了郭掌事,却也让本就不稳的山洞摇摇欲坠,再加上他突然闯入,这才让山洞塌陷,不然,我定能杀了郭掌事安然出洞。”
随即,宁玥便将山腹中发生的事,捡要紧的与封煜说了,并没有隐瞒白烨宸救她的事。这种事,哪怕她不说,以后封煜也会知道,到时候引起误会反而不美,不如自己直接告诉他。宁玥喘了口气,低声说道,“原本还想着让陛下知晓陈丞相的算计,要费一番功夫,如今陛下亲耳听到陈丞相的话,倒省了我们许多事。而且邓家的底细也基本摸清,此事后,昌城那位也该韬光养晦了。一举双得。”
封煜静静地听着宁玥的话,虽然宁玥说得轻松,可他却能感受到里面的凶险,以及……白烨宸对宁玥的情义。封煜眼帘微垂,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没必要让宁玥忧心。“这件事,只怕从头到尾都是昌城那位的算计。”
封煜低声说道,“从月华长公主寿宴,邓紫檀送轻容纱裙给陈钰彤开始。”
宁玥一怔,“你的意思是,昌城那位折腾这么大动静的目的,从始至终就是要让陛下处置陈丞相?”
封煜点点头,神色凝重,“陈丞相心思狭隘,可却有一些真才实学,不然也不会坐到丞相的位置,五铢币还有这次的白狐毛串绳之事,可见他有几分鬼才。若是此事真被他办成了,国库充裕,陛下今年就可以起兵攻打山岚国,昌城那位定是看准了这一点。”
宁玥蹙了蹙眉,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我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件事。”
封煜眉梢紧蹙,低声说道,他的目光落在宁玥绝美的小脸上,幽幽地说道,“此事之后,昌城那位定然知晓你,只怕此刻,他已经对你有了探究的兴致。”
宁玥微微一笑道,“正好,我也准备去昌城见见他。”
封煜眉梢一挑,“为何要去见他?”
宁玥轻声说道,“方才我也说了,铅不仅对我很重要,对整个天烬都很重要,而铅只有昌城附近才有。”
封煜抿了抿唇角,“我陪你去。”
宁玥轻笑一声,摇摇头道,“你的身份太招摇了,不妥。”
封煜撩起眼帘,深深地看了宁玥一眼,低声道,“那就让黎暮跟在你身边,这样我也安心些。”
宁玥笑道,“我身边已经有秦灏和绿芍,她们会照顾好我。”
封煜蹙眉道,“这次他们也在四明山。”
宁玥轻叹一口气,正色道,“我并不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没有经历过风雨。很多事情,我可以应对,你要相信我。”
封煜缓缓垂下眼帘,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手指轻轻摩挲着宁玥圆润的指尖,良久方道,“今日,你在陛下面前驳斥陈丞相,占尽上风,话里话外,对朝廷和百姓之间关系,户部诏令的敏锐度,应已让陛下上了心。只怕……”封煜的话还未说完,绿芍的声音已在门外响起,“世子,小姐陛下身边的杨公公来了,说是奉旨传陛下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