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詹熙卓的书房回来之后,宁玥就一直靠在美人榻上,怔怔地看着指间的五铢币。宁玥细细地回想当时询问那两名匠人以及黄伯的情景,他们确实是严格按照自己的币方铸币的。如果流程没有问题的话,只能出在原料和火候上。负责铸币的匠人都是百里挑一的技艺高手,一般不存在火候问题。可是黄伯也细细查过原料,原料并无问题,那到底是什么影响了成色?薄薄的五铢币在宁玥的指间翻转。这几日唯一的变数就是那日的大雨,可是大雨并不会只淋湿几辆马车的货,可是出问题的五铢只占四分之一,她到底忽略了什么?“小姐,吃点东西吧,从王爷的书房回来后,你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绿芍端了一碗雪梨羹,站在宁玥身侧,低声说道。“嗯。”
宁玥轻应了声,目光依旧落在指间的五铢币上,显然没将绿芍的话放在心上。“小姐不该立军令状的。”
绿芍低声说道。宁玥撩起眼帘,看向绿芍,微微一笑,“此事出了纰漏,就算王爷不说,我也是要查清的。”
绿芍将雪梨羹放在一旁,走到宁玥身后,为宁玥揉了揉头,“小姐也不能总是在房中苦想,不若出去走走?”
“也好。”
宁玥点头应道。趁着宁玥吃雪梨羹的功夫,绿芍便将马车准备妥当。“小姐要去何处?”
待宁玥上了马车,雁云低声问道。“随意走动走动即可。”
宁玥轻声说道,“本也没有特别想去之处。”
“是。”
雁云轻声应道,随即,马车便哒哒地顺着官道而行。马车行得并不特别快,秋风吹起车帘,带来阵阵凉意。宁玥的目光顺着车帘的缝隙,看向车外熙攘的人群。忽地,只听马车外传来老者训斥少年人的声音。“与你说过多少次了,新花移栽必用水浸之法,只有盆土和盆壁都吸足了水,盆本身才不会与盆土争水……”宁玥撩起车帘的手一怔,水浸之法?有什么从宁玥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雁云,去天仙胡同!”
宁玥沉声道。“是,小姐。”
随即,雁云调转车头,朝着天仙胡同奔驰而去。此刻,天色已晚,已是华灯初上。天仙胡同那一家,依旧将马车丢在门外,户门紧闭。女子的娇笑声一阵一阵地从屋内传出。这一次,宁玥并没有远远看一眼便走,而是走到马车旁,借着月光,仔细地打量着车身。她用手轻轻抚过马车承载重物之处,手指轻轻地压了几下,这才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宁玥低声说道,“绿芍,用匕首削下一个角落带回王府。”
“是,小姐。”
绿芍领命,手起刀落,已有一小块木头落在绿芍手心。宁玥借着月色看了一眼横断面,这才将木头收入袖间。出了天仙胡同,待宁玥上了马车,雁云低声问道,“小姐可还要去其他地方?”
“不必。”
宁玥轻声道,“回府。”
“是。”
雁云轻应了一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已回到詹王府。进了漪澜院的院门,宁玥才低声道,“雁云,为我寻些冰块来。”
“是。”
雁云轻应了一声,不过片刻便取来一小盘冰块,此刻非盛夏,冰块不易寻,可雁云得了詹熙卓的吩咐,自然对宁玥有求必应。宁玥又要了个锦盒,放了半盒的冰块,才在冰块上掂了一层厚厚的锦帕,这才将袖间的木头块放进锦盒内。布置好一切后,宁玥才将詹熙卓留在漪澜院的那套微型冶炼器皿取出,托盘中还剩了一些原料并未取走。“你们都去门外守着。”
宁玥低声道。“是。”
待所有人都退下了,宁玥缓缓伸出一只手,拿起托盘中的铅块,目光一凝。詹熙卓来到漪澜院时,发现主屋的烛火依旧未熄,雁云和绿芍守在房门前,默然不语。“爷。”
雁云微微一礼。“玥小姐还未歇息?”
“嗯。说是要等爷一起歇息。”
雁云轻声说道。绿芍听了雁云的话,不满地别过脸,给了雁云一个白眼。詹熙卓将两名婢女之间的暗潮汹涌看在眼里,他径自推开房门,只见宁玥怔怔地坐在矮几旁,器皿摆了一桌子。听到他推门的声音,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目光还带着些许的茫然之色。随即,宁玥的目光又恢复清明。“可查清始末了?”
詹熙卓轻声问道。“还有一些地方并未确认。”
宁玥轻应了一声。詹熙卓看向宁玥的目光一深,却没有追问。次日,詹熙卓和宁玥早早便出了王府,坐着马车去了铸币所,邓瑾瑜兄妹、黄伯及那两位匠人早已等候在院中。几人见礼之后,黄伯对宁玥微微一礼,“玥小姐可是找到五铢成色不佳的缘由了?”
宁玥回礼道,“还有些细节未确认,请诸位稍等片刻。”
话落,宁玥径自走到院中的花坛边,仔细拔开花丛,似在搜寻什么。邓紫檀看着宁玥的身影,冷笑道,“故弄玄虚。”
邓瑾瑜冷冷地瞥了邓紫檀一眼,看着宁玥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过了片刻,宁玥回到众人面前,看向詹熙卓道,“王爷,铸币所反馈的五铢成色不佳,及用量之事,我已知晓缘由了。”
众人面色一怔,黄伯疑惑地看了看花坛,难道那里面有什么不妥之处?“宁玥,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黄伯和两位师傅查了两天都未查到缘由,你就看看花坛就说已经知晓,莫不是此事根本就是你布置的?”
邓紫檀冷声说道。宁玥面色不变,看都不看邓紫檀一眼,转而对黄伯说道,“黄伯,麻烦你将住在天仙胡同、回升胡同、月光胡同这三处,负责运送铅的人叫到院子里来,让他们把马车也赶到院子里。”
“是。”
黄伯领命而去。邓紫檀见宁玥不理睬她,眼底划过一抹怨毒之色,宁玥,就不信你能破解这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