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空喊师父说小概率事件往往发生!或许,我们应当本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理念,远离犯罪脸,读懂心理学,看透人性的忠奸善恶。尤其是弱势人群,比如老人、妇女和儿童,更应该提高警惕。”
我对人性的复杂和正确应对依然没谱气。
“军儿说得对!也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呵呵呵。”妍儿调侃。
“嘿嘿,是的。对了舅舅,怎样判断骗子呢?”因为大表哥阳世诚被女人骗的倾家荡产,所以我对骗子天生痛恨。
“骗子的下颌宽大,颧骨突出,嘴唇薄而挺直,体重较重,脸色苍白,这是生理特征;心理特征则是冷漠无情(没有同理心和同情心),自恋(自我感觉智商高人一等),喜欢操控他人。”舅舅耐心讲解。
“谢谢舅舅指点!”我和妍儿异口同声,又相视一笑。
不过,真正让我对舅舅口服心服的是另外一起碎尸重案。 在东海西北方向的逸林市有个青松湖,湖水很深,周围青山环绕,溪水潺潺。这是该市一个非常有名的旅游景点。 7月的一天上午,湖区警署接到电话,说青松湖北岸发现一具无头尸体。警署周队长立即组织警力赶赴现场,湖区管理员小田接待了他们。 这时有个渔民没走,小田介绍这是湖区的渔民老张头,尸体就是他发现的。 周队长客气地对老张头说:“老大爷,别害怕,给我们介绍一下情况,别紧张。”老张头真是吓着了,磕磕巴巴:“早上我来收昨天傍晚下的网,弄点野生的卖上个好价钱。我刚收了几米网,就看到远处有一个白花花的东西,开始我还很高兴,以为遇到了大鱼。可是靠近一看,吓得我魂都飞了,是一具无头的尸体,我立即就报警了。”
周队长点点头,接着问了一句:“那这附近有什么人家么?”
老张头缓和了许多,想了想对周队长说:“没有,这个地方很偏,一般没人来。我来这打鱼是因为这块鱼多。”
周队长问:“那张大爷,您老懂得这里的水文,您帮我们分析一下,这尸体最有可能从什么地方飘过来?”
张大爷这时已不那么紧张了,似乎还有点兴奋:“那你们就问对人了,我在这湖边生活了一辈子,很熟悉这里的环境。北岸有几户人家,但是没有路;东南边的松岭地势高,所以水流向西北冲刷,这具女尸极有可能是从那边过来的。”
“谢谢大爷。”
周队长们告别了张大爷后,很快就到达了松岭,发现和案发地点的人烟稀少相比,这里的人就太多了。光山庄饭店就有二十多家,警方根本就无从查起。 三天后,警方得到法医部门的尸检报告:无头女尸,25-30岁之间,死亡时间15天左右,身体无明显伤痕及明显特征。 湖区警署为难了,查找失踪人口有20人,排除15人后,剩下5人也被一一排除了,都健在。没办法,只好求助于秉天了。 那天我们到达的时候,是上午10点多。 舅舅接到案情通报后,已经判定抛尸第一现场多半是在松岭。 舅舅很自信地分析:“犯罪嫌疑人心里都是慌的,并且青松湖还很偏僻。他来此地必然是开车或乘车。假定他开车,他会选择大路,能最快开到湖边某地,想着抛尸后赶快逃窜;假定他乘出租车,他更不可能跑很远的地方,因为很容易被驾驶员看出破绽。”
“可是舅舅,如果是两个人以上团伙作案呢?”
我觉得还有第三种可能。
“啊?那就复杂了!但我直觉是不大可能。大军不错,能多想一个为什么?”舅舅责备的眼神看了看他的助手们。
一个助手小声嘀咕:“呵呵,因为您是权威,所以我们不敢发表自己的观点。”秉天冷笑着说:“权威?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权威!如果你们不坚持独立思考,敬畏真理,我的香火迟早会断送在你们手上!”
助手弯腰点头:“那是,那是。”
舅舅叹口气:“唉,完了完了,白说了。”
“军儿,你好厉害!我看你当会计是不是浪费了啊?”
妍儿眼里却盛开了满天星。
周队长及部下已经拉起了封锁线。 舅舅对周队长严肃地说:“好了,不寒暄了,开始工作吧。”从松岭的湖边悬崖到停车场,大约150米的距离。二十多天了,现场一片混乱,有很多的脚印,反正我是看不出来一点头绪。 舅舅拿着放大镜和镊子,猫着腰,沿着散乱的脚印走走停停,偶尔会转着圈,或者倒退着走。有时候用卷尺量量。因为他交代过,工作时恕不接待,我们也不敢问,只能看他忙活着。 半小时后,他直起腰来。 “找到了。”
他兴奋地喊叫:“错不了——码码看!”
只见他伸出右手,量了量那个脚印的大小,点点头,然后忽而爬在地上寻觅,忽而起身斜眼观察,还先后去一棵孤立的松树和30米远的一个土包前,蹲下来查看。 “咔嚓!”
他伸手折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起圈儿来。一个,一个,又一个……我们瞪圆了眼睛往那些圈儿里看,愣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舅舅却不停地边走边画,嘴里还不住地嘟囔着:“脚印脚…印…这也是脚印…”只见他脚步微颤,身子摇摆,“嗖、嗖、嗖”,向前追去。 到了松树旁边,他再次蹲下来,用手量了量皮鞋的足迹,然后沉思起来。 “大军哪,你猜得对!的确是两个人,只是不知道另外一个人的身份。”他判定穿皮鞋的人约有四十来岁,男人,身高1.7米,体重165斤左右,背微驼,左肩低一些。 土包边,他再次判断穿球鞋的人年龄不超过30岁,男人,身高1.65米左右,体重120斤,右脚有点毛病。 “这是那个穿球鞋的脚印,”他端详“底踪”后,指着土包说道:“这是一双才穿不几天的新鞋。当时他站在这土包上,朝松树那边看哩!”
他开始圈踪了。只见他用树枝在地上一个圈儿接一个圈儿地画起来。明明没有足迹的地方,他也画了圈儿。 有人憋不住了:“啥也没有,你画什么?”
舅舅自信地答道:“你没看见那颗石头子儿翻白了?那是坏人踩的。”
果然,他画的圈儿里有颗小石头,朝上的一面有湿土,朝下的一面却很光滑。
他画着圈儿,继续追踪。 又有人发问:“有的圈儿里既没有足迹,也没有踩翻的石头,是怎么回事?”舅舅微微一笑:“我画了圈儿的地方,是坏人应该留下脚印的地方。不画,就不能准确地找到第二个地方。我画他10个看不到的脚印,就能在第11个地方看到他的脚印了。”
那个时候没有道路天眼网络监控,破案还是很难的。 “成了!”
在循着两个“底踪”,中间被打断,再跳跃后续接,舅舅终于找到两个人上车的地点。甚至还发现了启动后又刹车,再启动的微弱的车辙印。这个印记,比正常启动的印记要深一些。 运气的是:其中右后车辙印,正好在一个小石块上。刹车时压到后,被旁边大石块翻过来盖住了。雨水没能冲刷掉痕迹。 如果只是描述出犯罪嫌疑人的身高和初步体貌,在一个几百万人口的大城市里,还是无异于大海捞针。但车辙印显示出车型是当地出租车最常见的大众捷达。 警方很快找到那名大致相貌都有了的出租车司机。165,29岁多,体重121斤,右脚微跛。事发当天,他的确穿着一双新买的球鞋。 那天晚上9点多,他拉着客人来到了青松湖。客人说他女朋友几个月前游泳淹死了。今天是她的生日,他把一些她生前的衣服什么的扔到湖里,以寄托他的哀思。 到了目的地,由于箱子太大,很沉,司机热心地帮他抬到湖边抛下去了。 “什么衣服这么重啊?”
当时的哥还在想。
抛完箱子,那个男人走到松树旁,往下俯瞰湖面。司机担心他想不开,就紧走几步,站到土包上,心想可以及时救援吧。 发动车时,的哥随口一句:“先生,我送你回家吗?”谁知道他目露凶光:“多嘴!你是不是要去陪我女朋友啊?”
司机吓出一身冷汗,急刹后,看那人恢复了正常,才敢继续上路。 “吓死了,本来文质彬彬的,说翻脸就翻脸。”
警察询问时,的哥还拍拍胸脯,后怕。
从的哥拉那个人的宾馆,调出了监控录像,找到了一个和舅舅描述的体貌特征几乎一样的男人。 嫌疑犯在宾馆开了房间,使用了一周,在此期间有一名年轻女子出入。房间号是207,经检查,在浴室发现两处喷溅状血迹,血型与浮尸相符。 侦查员到达该市医学院后,直接找到了赵教授。 赵教授的学者风范让侦查员感到惊愕,不是错了吧?当警方说明来意后,赵教授一声长叹:“该来的早晚都会来的,只是也太快了!”这位赵教授是国内重点大学毕业,有着良好的工作、优厚的待遇、美丽的妻子。赵教授这个人思想也怪,他认为他太优秀了,这辈子就一个女人亏了自己,于是颜色就丰富起来。 这事很快就传到媳妇的耳朵里,媳妇是他大学同学也是同事,对自己丈夫的行为充满鄙视,但为了孩子也只是冷战。 赵教授终于遇到了自己的红颜知己,他的一个女学生。女学生毕了业,就成了赵教授的金丝雀。但是文化程度的高低,改变不了固有的理念,于是一个千百年不变的念头出现了——扶正。 《围城》里说过类似的话:“当姨太太是件很容易的事,但是要当大太太那就难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不离婚我就去你单位等等,最后迎来了赵教授的疯狂。
抛尸地点确实是在松岭附近,尸体装在一个大旅行箱中,还放了石头,但奇怪的是尸体怎么能浮上来? 头被埋在了城市最西边的西山,尸体却抛在了城市东边的湖里。头颅被抛在西山还有一个原因,赵教授说那里有庙,可以镇住她的亡魂。唉,就这还是教授? 舅舅详细解释了破案的过程:“这个案例不太符合龙勃罗梭的《犯罪人论》,赵教授长相和谈吐似乎都不像天生犯罪,理论在此彻底失效了。 大军哪,你的猜想提醒了我。如果是同伙,极有可能两个人抬,因为毕竟太重了,他们的足迹一定会比正常轻装的人深。由于箱子重且是两人抬,不好协调,因此脚步基本上是一字型,而不是我们普通人外八字或内八字。 找到两人的足迹,我就描绘了他们的大致相貌,脑袋里会有一个无脸的黑影,追寻他们的运动轨迹就找到了。步法追踪术虽然很准,但破案有时候还是需要一点运气的。”我另辟蹊径:“舅舅,英国卡门博士研究发现,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那些拥有更大更宽脸型的人一般更具进攻性,占有欲更强,而且更易怒。根本原因是睾丸酮,因为睾丸酮不仅使人的脸颊变宽变厚,还能影响一个人的进攻性。 这些坏脾气的特征得益于这些人颧骨的进化。颧骨越宽厚,脾气越差,因为他们可以在惹怒对方后,抵御面部的打击,从而使他们更具攻击性。在这一点上,赵教授符合标准。”
“好像是这样。在很多领域,我们都面临和量子力学不确定性相同的尴尬处境,上帝仍在掷骰子。”
舅舅很是无奈。
“是啊,舅舅,人生也是如此。一段时期里,我们通过不懈努力,似乎一度能够掌控它,但这个桀骜不驯的家伙,总会给你惹出乱子来,让你不得不相信概率不好战胜。”妍儿感受颇深。
我们返回东海,赶上了6点钟舅妈准备的晚餐。 饭桌上,舅妈深有感触:“哪有什么天生一对最般配呢?只不过是一个懂得迁就包容,另一个懂得适可而止。”“两个人的世界里,总要一个闹着、一个笑着,一个吵着、一个哄着。两个人都朝着同样的方向努力,这就是最好的爱情。”
舅舅畅谈人生。
舅妈又唠唠叨叨:“女人管好自己已经很了不起,干嘛要去管男人呢?听话的男人不用管,不听话的男人要管也管不到;对你好的男人不用管,对你不好的男人不会让你管;爱你的男人不用管,不爱你的轮不到你管。”“哦,妍妍交给你,我们是完全放心了,她父母也可以安息了!人活一世,风雪路遥,我们只追求一种成功,就是按喜欢的方式过完此生。”
老头喝了点酒,眼泪汪汪的。
害得妍儿也伤伤心心大哭了一场。 回到玫瑰公寓,我好一番安慰。 “别走,爱我……” 凌晨上洗手间,妍儿还在梦中呢喃,泪水如朝露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