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世上最倒霉的事情,莫过于上任的位置,是个巨烂无比的摊子。
狄光远得知要当幽州长史,特意快速赶路,希望能够到早几日,借着与辽国的结盟,多多刷到一些功劳。 反正此次送亲使者是李瑾瑜,肯定不介意给他个轻省露脸的好活。 先刷一些功劳,等到幽州刺史调任别处,刺史之位未必没有希望。 大哥狄光嗣已经担任刺史,虽然只是江州刺史,也算是封疆大吏。 若说狄光远不急,肯定不可能。 万万没想到,狄光远来的时候,李瑾瑜已经替他把中间步骤都省略了。 无需刷功劳,无需等刺史调任,因为刺史已经被发现是假冒的,并且抓住了假冒刺史的造反逆贼…… 根据李瑾瑜的说法,这伙逆贼对于幽州的渗透超过三年,涉及方方面面。 别的官员大多不可信,金吾卫则是要压制驻军,所以,狄二哥你如今就辛苦一些,暂代幽州刺史的位子。 听到李瑾瑜的话,狄光远很想拿起手中的官印,不顾一切的砸过去。 只不过想到武力值差距,砸过去不仅伤不到人,还可能闪了腰,只能恨恨的放下,接过幽州刺史的官印。 “你个混小子,就知道惹事,明明只是送亲使者,查逆犯做什么?”狄光远“恶狠狠”的说道。 李瑾瑜道:“二哥,这不怪我,我这就是恰好碰上了,而且陛下早就想到这一点,给我便宜行事的圣旨。”
狄光远笑道:“便宜行事?怪不得你敢这么跳,原来手中有圣旨,可你是送亲使者,怎么还要处理逆犯?”
李瑾瑜苦笑道:“停!我绝对没想参与此事,怎奈你们家老爷子上奏,说幽州可能生变,需要早做准备。”
狄光远道:“我们家老爷子?”
李瑾瑜道:“除了他,谁能请下便宜行事的圣旨?这就叫父债子偿,你要是有怨气,就回家找你爹去。”
狄光远翻个白眼,笑骂道:“我看你就是故意的,知道我要来,故意给我捅个大篓子,你这个煞星。”
李瑾瑜道:“说的就像我不来,这里就没有逆犯似的,你知足吧,如果是你们家老爷子来,说不得就会变成大军攻城、乾坤颠倒的大事。”
狄光远道:“有本事把这话和我家老爷子说,和我说没用,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五百人可是不够的。”
李瑾瑜道:“无所谓,便宜行事的圣旨都给了,也不在乎多一快虎符!”
李瑾瑜手腕一弹,从衣袖中取出一块虎符,笑道:“再过不久,我另一个二哥就来了,他是带着兵的。”
狄光远道:“明诚?”
李瑾瑜道:“我也是走运,一个二哥管文事,一个二哥管兵事,这个篓子虽然不小,却能睡个安稳觉。”
狄光远指了指大门口。 “什么意思?”
“趁着我还没有发火,没有和你这混蛋拼了之前,赶紧滚出去!”
“二哥您忙着,我这就走!”
…… 李瑾瑜哪有什么休息时间。 幽州的事务不能全扔给狄光远,至少有关兵事的乱子,必须自己来。 蛇灵对幽州的渗透,可以用离谱来形容,幽州驻军很大一部分被他们所招揽,没爆发只是因为没有领头人。 另有一点,审讯蛇灵俘虏得知,山穴中只有少部分兵马,大部分兵马驻扎在别处,且军械粮草充足。 李瑾瑜心说狄仁杰堂堂宰相,遇到的蛇灵案,怎的还没我来得大? 转念一想,只得认命。 毕竟那些案件存在许多bug,如今这些bug修复,李青霞麾下的势力,自然也随之变得更多、更强。 可李青霞乃是郡主,平日出入受到很大的限制,虎敬晖军务繁忙,出皇城的时间都很少,谁给她训练的? 不可能是肖清芳! 如果肖清芳训练了这些势力,李青霞存在的意义,或许只是因为姓李,可以作为一个起兵反武的招牌。 而从李青霞的表现来看,这些人并不忠于肖清芳,全都是她的人。 好手段啊! 不仅是李瑾瑜,李元芳、南霁云也都忙的晕头转向,李瑾瑜不得不把岳飞直接留下,让岳飞当做副手。 卢俊义不擅这些,便让他带着金吾卫四处巡视,林冲保护公主、郡主,史文恭负责看守诸多俘虏。 至于李青霞。 抓自然是抓不得,因为她平素对手下发号施令,都是隔着帘子,手下不认识她,抓她属于名不正言不顺。 李瑾瑜的做法是好吃好喝供着,你不是郡主么?就让你过郡主的日子,把她和外界彻底的隔离开。 外面的蛇灵知道主子还在,不会就这么散去,李青霞没到山穷水尽,也不会放弃挣扎,正好能一网打尽。 原本李瑾瑜还有个帮手,那便是戚少商,可戚少商抓完人之后,直接绑起来扔到刺史府,然后鸿飞冥冥。 根据他的留言得知,蛇灵绑架了他重要的人,让他先前不得不如此,如今他来幽州,一为救人,二为报复。 当不当官之类的,戚少商一向没什么兴趣,也就不与李瑾瑜多言。 看着戚少商的留言,李瑾瑜心说放你的罗圈屁,当我不知道事情有鬼? 欠老子三个人情,写的留言却是乱七八糟、不着四六,还特么敢设文字陷阱考校老子,真不是个玩意儿! 恩是恩,威胁是威胁。 当初若是没有恩情束缚,以你戚少商的脾气,早就带人和他们拼了。 说话说一半儿,看来那个试探自己的主意,多半还是恩人的意思? 这个恩人,很有趣啊! 时间紧急,李瑾瑜没时间思索。 先把军务一一分派好,又以各种名义把幽州文武官员聚合,让狄光远李元芳做甄别,随后便去审问俘虏。 最先审问的是——吴益之。 吴益之是幽州司马,不过倒更像是幽州刺史的师爷,时刻跟在他身边。 这也不怪吴益之,他本就是蛇灵安排监视的,不跟在身边怎么行? 不过如此一来就有了问题。 须知刺史刚刚被替换,别的人发现不了问题,司马难道发现不了? 李元芳想到这一点,所以抓刘金的时候,顺手就把吴益之抓了。 “吴司马,我的时间很宝贵,有什么想说的么?没有就去大牢吧!”
吴益之怒道:“李瑾瑜,你虽然有便宜行事的圣旨,但凭什么抓我?你有什么证据?你这是滥用私刑!”
李瑾瑜道:“推出去砍了!”
都说了没时间废话,你以为我会给你来一段推理,然后听你在音乐中诉说小时候的不幸和中年人的艰辛? 吴益之闻言大惊失色,心说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金吾卫不惯着他,抓着他的双臂就向门口拖。 时间紧急,来不及去法场,出了门口就是斩首一刀,以吴益之在幽州百姓中的声望,怕是人人拍手叫好。 俗话说狼狈为奸,曾经的假刺史是匹恶狼,吴益之就是出谋划策的狈。 “爵……爵爷……爵爷饶命,犯官全都招了,全都招了,您饶我一命!”
吴益之吓得屎尿横流,身上满是腥臊臭气,面容扭曲的不成人形。 “说!”
李瑾瑜淡淡一个字,让吴益之再无半分反抗之心,求饶道:“爵爷,您抓的不是假刺史,这个才是真刺史。”
“哦?”
“现在这个方谦,才是真正的幽州刺史,只不过他三年前失踪,金木兰让人易容假扮,命令犯官暗中监视。 大概二十多天前,现在这个方谦回到幽州,取代了那个替身,至于别的那些事情,下官还知道一些……” 李瑾瑜道:“讨价还价?行!你都说出来,本官饶你一命!”
吴益之道:“多谢爵爷开恩,下官知道,那个假刺史借助职务之便,把幽州府库的官银盗走,三年时间,足足有上千万两,还有大量粮草军械。”
李瑾瑜道:“这些事情我知道,被他盗走的那些官银,我已经找到了。”
“啊?”
“没听过我的名号么?出门就能捡到宝藏,这可不就是捡到宝藏?”
吴益之道:“他用的方法……” 李瑾瑜道:“不重要,如果你只知道这些,似乎不足以换你的命。”
吴益之道:“天宝银号……” 李瑾瑜道:“这个我也知道!”
吴益之道:“不不不,犯官还知道别的事情,幽州诸多军将中,张勇、王进宝、方洪亮三人已被彻底收买。”
李瑾瑜道:“证据,如何证明这不是你胡乱攀咬?拿出证据来!”
吴益之道:“有有有,犯官的住处有一个密室,密室暗藏铁盒,里面是他们写的效忠书,还都印了手印。”
李瑾瑜道:“只有这些?”
吴益之道:“除了效忠书,还有一应支出的账册,足以作为证据。”
李瑾瑜道:“张环,你现在就去吴司马的住处,把那些东西带来。”
张环飞速去做事,李朗把吴益之带了下去,不是给他清洗,而是用吴益之屎尿横流的模样吓唬接下来的人。 有吴益之作为榜样,接下来要审问的人,大部分都选择了招供。 李瑾瑜一边审问,一边用天子望气术观察,眼观天地人三才,以此来辨认这些人的忠奸、善恶、内心波动。 天子望气,谈笑杀人! 问心无愧,或者神经病,又或者杀人无数的魔头,可以抵挡一二,这些心里有鬼的逆犯,如何能够抵挡? 审了约莫十几个人,张环把账册带了回来,李瑾瑜翻了翻,笑道:“果然都是证据,吴司马立了大功啊!”
吴益之道:“犯官不敢居功,恳请爵爷饶恕性命,犯官感激不尽。”
李瑾瑜冷笑道:“本官一向是说话算话,说不杀你就不杀你。”
吴益之松了口气。 李瑾瑜喝道:“来人,把这家伙绑起来扔到外边,交给百姓随意处置!”
吴益之惊呼道:“你不守信用!”
李瑾瑜道:“我没杀你,金吾卫没杀你,每一个当官的都没杀你,如果百姓杀你,不妨找找自己的原因。”
金吾卫士卒上前,把吴益之捆成了粽子,然后丢出刺史府外。 “爵爷有令,吴益之作恶多端、罪大滔天,交由百姓随意处置,你们是杀是剐、是蒸是煮,全部都随意。”
周围百姓闻言大喜,吴益之作恶多端,他们早就多有怨言,可三年时间的恐惧,绝非一时半会可以消除。 一个青皮过去吐了口痰,见金吾卫没有反应,又飞拳踢腿打了几下,见金吾卫还没反应,便又打了几拳。 周围百姓见有了榜样,纷纷拥上来疯狂厮打,过不多时,吴益之被践踏成一摊血肉,一片骨头也不存。 那些受审的俘虏,听着外面凄厉的惨叫,吓得两股颤颤,站立不稳,许多都是被金吾卫拖上来的。 李瑾瑜道:“你们的罪责没有吴益之那么大,交代清楚的,我判你们流放千里,给你们活命的机会。”
说着,李瑾瑜晃了晃公文。 “这上边我只留了五个空位,先到先得,完了只能祈求留全尸,负隅顽抗之辈,吴益之就是你们的榜样!”
听到这话,谁敢不招? 另一头,李元芳也把吴益之招出来的三人拿下,全部都关入监牢。 不是不想砍了他们,而是李瑾瑜已然用了重刑,他需要做的怀柔一些。 如此一刚一柔,一冷一热,再加上狄光远、南霁云的耐心安抚,幽州官员快速稳定,转而生出几分野心。 被李瑾瑜处置掉的,多是大权在握的大官,这些没什么事情的,则是权力不大、职务众多的小官。 如今大官没了,补位的官员不知何时才能到,岂不是能暂代职位? 别小看“暂代”二字,这可是实打实的功绩,非常有利于日后升迁。 比如狄光远,只要此次做得好,今年过完年,暂代刺史就变成幽州刺史。 比如岳飞,李瑾瑜随便给封了个杂号将军,以后就是正牌的朝廷武将。 当然,做好才能升迁,如果做的一塌糊涂,基本上就没机会升迁了。 还是那五个字——快刀斩乱麻! 随着领头之人被一个个拔除,蛇灵在幽州虽然还有诸多人马,却已成了无头之蛇,遇到事情不知如何处理。 想要靠着闹事惹出乱子,俘虏中也有人想要闹事,趁机逃离,卢俊义史文恭想都不想,直接就是下狠手。 尤其史文恭擅长弓箭,借机逃跑的三个俘虏,均被他以连珠箭射杀。 李青霞想要耍耍郡主脾气,借机刺探一下情报,偏偏遇到了林冲,随便打随便闹随便骂,他都不在乎。 郡主毕竟是郡主,不能如同泼皮无赖一般,需要讲究郡主的风度,最多就是摔摔东西,或者高声吼两句。 林冲什么人? 除非把刀架在脖子上,否则很难让他皱一下眉头,李青霞能拔刀砍人么? 只要不拔刀砍人,林冲就能摆一个温吞阵,随便你怎么作怎么闹,就算带着公主一起闹,他也不在乎。 一个茶杯扔脑袋上,别的武官或许会有火气,林冲会说:“多谢郡主赏赐茶水,末将正好有些口渴。”
对于这号人,你有什么办法? 林冲倒不是真的这么温吞,只不过李瑾瑜许给他从六品振威校尉之位。 挨几巴掌能得从六品武官,换做某些人,早就趴地上请姑奶奶踩踏了。 靠着一连串的重手,李瑾瑜把幽州简单清理了一遍,不过内部仍旧是暗流涌动,一个不好就可能爆发。 好在,翌日清晨,援兵来了! 尉迟明诚带兵进入幽州。 他不是来帮李瑾瑜的,而是得知辽国皇帝要来接公主,提前布置防务。 然后就被迫一起处理烂摊子! 看着狄光远的熊猫眼,又看看堆积如山的军械、粮草、金银,再看看大牢已经放不下的俘虏,尉迟明诚对李瑾瑜的惹事能力,又多了几分理解。 当然,作为武将,尉迟明诚显然比狄光远热血一些,麻烦就意味着功劳。 若是能把这些都处理好,他的官职怕是能够超过大哥一筹,等到回去见到大哥,定要好好耀武扬威一番。 嗯……其实他想多了! 最近尉迟明楼作为护卫,随同狄仁杰去了湖州,以狄仁杰的惹事能力,肯定能给尉迟明楼争取一个大功。 李瑾瑜虽然从不贪功,却也会分润一些功劳,狄仁杰是当朝宰辅,已经官居极品,功劳都是尉迟明楼的。 到那时……恐怕还是大哥官更大! 唯一可能比大哥更强的,或许就是能够亲身参与边关的战场吧! 尉迟明诚本想训斥两句,不过李瑾瑜两日没怎么休息,还曾经高强度奔袭作战,也是一双黑乎乎熊猫眼。 满腔怒气,顿时化为关心。 “你说说你,怎么这么能惹事,一会儿没看住,就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你就不能晚两天再捅出来么?”
“二哥,这事儿我真不知道,而且为了让你省事,我把领头那些人处理了大半,该审的基本上都审了!”
尉迟明诚道:“然后就把身体搞成了这样?若是让大姐知道,那该有多么心疼,你就算留给我又怎么样?”
李瑾瑜道:“没事!没事!我去睡一觉就好,余下的你看口供就可以!”
李瑾瑜回去睡觉,尉迟明诚心疼弟弟,没有继续询问,一方面接手幽州城的防务,一方面开始查看口供。 口供并非文绉绉的那种,而是李瑾瑜特意整理出来的大白话,该记录的全都记录,没有语焉不详之处。 尉迟明诚摇了摇头,这小子,看似喜欢偷懒,遇事却喜欢自己扛。 危险的事情自己做,得罪人的事情自己做,最累的事情自己做,留下安全的、怀柔的、轻省的事情给别人。 小时候做哥哥的还能帮扶,现在长大了,却开始帮助哥哥们了。 而且小弟还真有识人之明,李元芳等人就不说了,那三个教头也厉害。 一个非常能打,就让他巡城。 一个贪功且擅射,精通一些兵法韬略,就让他看守蛇灵俘虏。 一个踏实温吞,就让他保护郡主。 据说郡主已经撒了七次泼,都被林冲的温吞阵顶了回去。 尉迟明诚认识翌阳郡主,但此刻忙着处理军务,哪有时间管这些! 他才没兴趣伺候大小姐! 最让尉迟明诚感兴趣的,还是李瑾瑜出门溜达,捡到的这个副将。 当真是年少有为,栋梁之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