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有一件重要的活要干，大棚里的黄瓜已经开始长出卷须了，必须开始搭架子引蔓，林湛这小子没什么种田经验，还是得让他这个老子来领路。黄瓜是藤蔓类，需要引蔓，让它顺着搭好的架子生长，让它分布的更均匀些，这样才可更好的通风，透光，更好的开花结果。架子一般用两米左右的木棍或者竹竿，宅子后面就是竹林，完全可以就近取材。这片小竹林以单竹为主，在村里很常见，普遍高度在3—8米，直径5cm左右，竹质细腻，纤维韧性特强。甚至还能做成薄如蝉翼、细如发丝的竹篾丝，编织成似绸、似绢的精美竹编工艺品，这种竹子是竹编的最佳材料。这次直接砍了十几根不同粗细的竹子，拖到院子里的黄桷树下，这里一下午都能有一块阴凉处，大家围成一圈分工合作。年份久一些的竹筒要厚实硬一些，这种就先砍成长2米左右的竹筒，再从中间破开，砍成2—5cm宽的长竹片，用来给黄瓜搭架子。另有一些相对细嫩一些的竹子，破开之后，削成0.2~1cm左右不同粗细的竹条，他妈和奶奶打算给家里编织几个背篓和竹筐，还有一些簸箕，以后装菜，晒东西也方便。林湛还记得小时候，爷爷用小竹条编的竹蜻蜓、小羊羔，都是很精巧的手工艺品，只不过现在除了在网上还能看到卖的，这手艺年轻人也没几个会的。一直忙到晚上天微微黑，几人才把明天要用的竹竿和各种竹条分类收拾好。第二天吃过早饭，林湛几人就扛着竹竿和木棍去往大棚走去。搭架方式最常见的是人字架和三脚架，这两种方式实用简单，搭起来也快，大棚里土壤一直控制得比较湿润松散，在离黄瓜三厘米左右的地方，赵天将三根竹棍插入土中20-30厘米。用绳子将它们捆绑在一起，这就叫三脚架，三脚架更牢固一些，后面如果结果多，也不担心倒塌。三脚架搭好后，他爸就负责在上面加上加横杆，林湛负责将黄瓜苗捆绑引蔓上架。这也是一门技术活和精细活，黄瓜苗刚长出来的卷须还很脆弱，绑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林湛刚开始不熟练，扯断了好几根，把他爸心疼坏了。三人分工合作，流水线作业，终于赶在太阳下山前对全部黄瓜都完成了引蔓工作。最后又检查了一遍，几个没固定好的架子重新捆紧，三人才回家，大棚温度高，今天太阳也大，几人出了一身汗，衣服上散发出一股酸臭味。回到院子，赵奶奶坐在树下编簸箕，旁边已经摆了三四个成品了，从大到小叠在一起，编织细密，规则整齐，一点也不输网络上的工艺品。“累坏了吧，快歇歇，先去洗个脸凉快凉快。”
赵奶奶放下手里的竹条说道。林湛拿着像工艺品一样的小簸箕，碗口大，小巧可爱，这种可以用来装一些干辣椒之类的小东西，“奶奶的手艺真棒，我看外面赶集卖的都没奶奶做的好看”“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编的，奶奶眼神不好了，全靠你妈帮忙穿孔呢”一句话把赵奶奶哄得哈哈大笑，脸上的褶子都堆了一层。屋里，张春早就熬好了一大锅粥，今天用的是柴火灶，大火熬出来的粥浓稠香甜，早一个小时就提前晾上了，现在吃正合适。赵天搬了一张小桌子出来，放在黄桷树下，林爱国拿着几个小凳子，今天晚上就在树下吃饭，夏天很多人家都喜欢在院子里或者树下吃饭，凉快，光线好，几人边吃饭边唠嗑。“还是这柴火熬得稀饭香”林爱国喝了一大口，朝张春竖了个大拇指“妈，舅舅那边发消息了吗？”
提到舅舅，张春脸上笑容渐淡，这几天张春每过一两天都会给姥姥姥爷打电话。“你姥姥说现在一家人基本不出门，两个孩子都拘在家里，舅妈也请假没去上班”舅舅是开门店做装修生意的，舅妈则在一家私企做财务。“药店超市基本都抢空了，小区里也不让随便进出，索性之前家里屯了一些吃的”张春有些担心。“刚回村的时候我听李军说，咱们后面那个山崖底的出水还在，村里用水泥做了一口大缸，将水储存上，周边不少人家都在那里接了管子，咱们也去接一根吧。”
林爱国突然说道，孩子他妈这几天有些不开心，晚上睡觉总是向林爱国念叨，索性岔开话题。“那地儿一直都在呢，几十年没干过”张春回过神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山里的水养活了不少村里人，村里的老人七八十岁都健步如飞，下地干活不在少数，很是硬朗。林湛想起来，以前小的时候，村里好几个小伙伴，三五成群，一到夏天就到树林里到处窜，后面是一座大山，往里面走，靠近山崖处，温度很低，阴凉阴凉的，小时候他和赵天去过好多次。山里也许是有暗河，反正常年都有冰凉凉的水从山里冒出来，一些山缝里，石头缝里，有的水大一些，就积成了一些小小的潭水，村里的老人们都喜欢把这些水引回家吃，那个时候还没有自来水。即便现在家家户户都有自来水，传统的村里人还是喜欢吃山里的水，干净卫生清甜。“赵哥，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吗？我记得咱小时候，和村里的小伙伴去玩过好多次”林湛转头问赵天。“嗯，记得，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得空去看看”“爸说得对，这个一定要弄，如今这情况，我怕哪一天自来水也停了”随着大面积的筛查和检测手段的突破，感染人数每天都以触目惊心的速度增长。最新的政策，全国除了必要的民生生产，都停了，但这些坚守岗位的人也在逐渐倒下，电没了没关系，但水不能没有。想到停电，如果家里没电了，煤气罐也烧完了，那只能烧木柴了。“爸，咱们家柴屋空得很，平时还得多收集点柴火。”
家里的柴火还是当初回村的时候找人买的，但这事儿急不来。眼下还是先把水的事儿解决了。引水的话，家里的水管不够了，这还是之前装修的时候弄自来水留下的，大概还剩个二十多圈，不够长，估计到时候得用竹子饮水了，接竹引水在林湛他爸那个年代还是挺常见的。第二天早上，林湛和赵天一起去山上走了一趟，这几天感觉有些闷热，可能又要下雨。如今正是夏季植被茂盛的时候，树林里草木茂盛，两人顺着小路，越靠近山崖，温度越低。半个山崖被树木野草笼罩，常年不见阳光，阴凉湿润，靠近地面十来米的崖壁被一股股小小的泉水润湿，不知道从哪个崖缝里冒出来的泉水，三五成群汇聚在一起，流向最下面的一口水泥大缸。这口大缸，是村里出钱修的，满满的水缸飘了几片枯叶，三四根水管一头插在水缸里，另一头隐藏在草丛中，通往不同的地方，应该都是附近几户人家。山崖下的光线很暗，水缸里的水看起来黑黝黝的，林湛伸手鞠了一捧水，尝了尝，甘甜清凉。“赵哥，你试试，这水好喝”完全不似铁锈味的自来水。闻言，赵天也伸出右手尧了一口水。“确实不错，和小时候一样的味道”那个时候林湛贪玩，一到夏天就喜欢拉着赵天来这边，美其名曰探险，两人没少在这里喝水。两人回来的时候顺路在山里砍了几根比较粗的毛竹。接竹引水是南方传统的供水技术，曾经还有个诗人写过一首“饮水行”。张春和赵奶奶此时正在家里清洗水缸，这边家家户户基本都有水缸，主要用来储水。林湛家的水缸在洗衣池旁边，是当初爷爷在的时候请外村的石匠打的，整整五大块厚厚的石板，围成一个长方体，缝隙用水泥做了防水。整个水缸长2米，宽1米，高1.5米左右，大概就是3立方米的容积，上面盖着两块薄薄的大石板，留了一个取水口。两人用刷子把水缸里里外外的青苔都刷洗干净，又用自来水反复冲洗干净，晾晒。另一边赵天把竹子稍作清理，用刀刮掉两边的枝丫和毛刺。再把整根竹子打通，然后接到一起，这样也避免有落叶腐烂堵住流水，省事很多。竹子一头插入水缸中，借着地势，将水引流到屋后面的树林，树林到屋子这一段距离，再接上家里的水管，这样就方便很多。主要是家里的管子不够用，之前没计划这事儿，现在也买不到了。几人为这事儿忙活了一整天，成功将山上的泉水引流回家，也算是多了一层保障，刚开始进来的水比较浑浊，需要等一会儿清亮之后，再将水管放到缸里。涓涓细流看似很小，但源源不断，一晚上，水缸里就有了大半缸水，张春特地用清亮的山泉水煮的饭，赵奶奶也用山泉水泡了薄荷茶。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林湛觉得今天烧的开水，喝起来微微有股甜味，和以往截然不同。最终一家人决定平时做饭就用山泉水，洗衣服就用自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