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槐树下(1 / 1)

”来了,来了,又来了。“徐婆子立刻咋呼着,用她那不大的小眼睛,给另几个女人递了一个眼色。嘴里还不停地”咔咔“地嗑着瓜子,胖嘟嘟的脸蛋子一颤一颤的,小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投向一个骑着自行车从西向东行驶过来的男人。这是一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骑起来”嘎吱嘎吱“的响。每当人们听到这”嘎吱嘎吱“的响声,不用看这个男人又来了。但是,随着徐婆子的话和她递过来的眼神,这几个女人还是不由自主的把目光射向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大约三十多岁,戴着一个宽边黑色眼镜,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制服,长相一般。这个男人自从迟寡妇的丈夫死了以后,经常到她家里来,这就格外引起这个胡同里好事女人们的注意。迟寡妇是这个胡同里很惹人瞩目的女人。长得很漂亮,瓜子脸,白白净净的。一双有些凹陷的眼睛略带一点忧伤,这就更增强了她的妩媚感。笔挺的鼻梁下 ,一个很有性感的嘴唇,身材高挑而又婀娜多姿。高耸的胸脯和浑圆而又略有上翘的屁股,令男人们一望便会激起无限遐想。迟寡妇原先不叫寡妇,自从她男人死了以后,这些女人们才在背地里叫她寡妇的。她原先也有一个不太好听的称呼:妖精。这也许是因为她长得漂亮的缘故。大名叫什么,很少有人知道。对于这个胡同里的女人们来讲,大名叫什么无关紧要,只要有个称呼就可以了。这个男人骑着自行车,旁若无人地在这些女人们身边”嘎吱嘎吱“地穿过,到了迟寡妇的门前停下了,这嘎吱声也停止了。一个漂亮的女人笑眯眯地站在门口,迎接着这个男人。”

呦,还出来迎接来啦?“徐婆子看见故意夸张地喊道。”

是的,只要他来,我就迎接。“说完迟寡妇还顽皮的一笑。”

感情不错啊!“”这叫爱情,我的爱情我做主。“迟寡妇笑着说。哈哈哈,女人们也笑了,这是祝福的笑。看着迟寡妇那美丽的笑靥,徐婆子的心不禁为之一动。这个连女人都能心动的女人,男人又怎能不心动呢?在徐婆子的心里似乎又增加了一层莫名其妙的担忧。男人下了车,把车停在门口,锁上,便随迟寡妇进了屋。自从迟寡妇的丈夫死了不久,这个男人便成了她家的常客。迟寡妇的丈夫是个建筑工人,他俩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从小在一块长大,感情很好。当她俩出双入对的时候,不知馋得多少男人流下了口水。不幸的是在一次施工中,她丈夫从楼上掉了下来。从此她就从妖精变成了寡妇,美丽的眼睛也从此嵌上了一丝忧伤。这胡同不算大,却住着几十户人家,绵密而拥挤。女人们大都没有工作,在家洗衣做饭带孩子。剩下时间就是东家长李家短,凑在一起扯闲淡。这个眼镜男到了天黑也没有从迟寡妇家出来。一轮明月早已挂在了天空,月光如水般地洒在了地面上,这胡同的夜晚明亮而清静。这辆二八破旧自行车在明亮的月光下,依然靠在迟寡妇家的门前,寂寞地等待着主人。女人天生好奇,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想知道。这徐婆子就是好奇的一个,她偏要看看这男人走了没有。从家里出来,到迟寡妇家门前一看,那辆破自行车还停在那儿。“呦,这么晚了,还没走哪,两个人干啥呢?”

她心里嘀咕着,要看个究竟。她在迟寡妇家门前上下左右看了半天,啥也没看着,就悄悄绕道迟寡妇家后院。这后院是用砖砌的墙,墙不算太高,伸手就能摸到墙头。她双手扒住墙头,脚下使劲一登攀了上去。抻着脖,瞪着眼往里看。屋里灯光明亮,透过窗户清晰地看见两个人在说笑着。迟寡妇家不算大,一屋一厨。前面是厨房,后面是卧室。卧室不大,一铺炕就占了大半个屋子。两人炕头一个,炕梢一个;迟寡妇坐在炕头,那男人坐在炕梢。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迟寡妇还时不时地笑出声来。徐婆子见此情景心里也挺高兴,她真希望迟寡妇家有个男人,这样可以帮助她解了一块心病。自从迟寡妇从妖精变成寡妇之后,她就成了男人们眼光的焦点,也成了女人们的公敌。有些男人时不时的跑到她家来,或是有事没事献殷勤,或是有话没话扯闲淡。她家老徐就是其中的一个。有一次,老徐上迟寡妇家被她发现了,当众追问:“上人寡妇家干啥去啦?”

老徐支支吾吾道:“为人民服务。“老徐这么一说,徐婆子有点蒙了:”寡妇家还有人民吗?“”那寡妇不是人民的一员吗?“徐婆子恍然大悟:”啊,你为她服务去啦?你都干啥啦?“老徐马上解释道:”没干啥。一个女人生活不容易,就是想帮一帮,看她有什么需要帮的没有。“啥?!此话一出,众人大跌眼镜。因为老徐这个人平时并不是热心肠的人,邻家有事他往往无动于衷,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而对迟寡妇他的心肠却异乎寻常的热乎起来,主动帮助迟寡妇。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味道。迟寡妇用你帮?你算老几?简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徐婆子大怒,小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冲着老徐吼道:“你啥意思?你是想在炕头上帮,还是想在被窝里帮?你是不是看她脸蛋漂亮,屁股蛋圆就想帮啊?”

这娘们口无遮拦,啥话都敢说。哈哈哈,女人们都笑了。老徐被自家娘们损了一顿,在众人面前很失面子,臊得脸色通红,顿时火了:“别他妈的胡说八道,惹急眼老子揍你。”

“你敢揍我?”

徐婆子指了指老徐,“小样,你试试,把手给你掰断。”

说的话很硬气。老徐虽然装腔作势,吹胡子瞪眼,却没有动手的意思。终究自个理亏,这样说也是多少为自己挽回点面子。这时冒出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哎呦,你家老徐心眼真好使,身体又这么棒,怎么帮都累不着。”

李婆子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发,越热闹越好。火上浇油地说还不过瘾,又转脸冲老徐问了一句:“是不是?”

啥意思?挑事儿是不是?徐婆子很不满地回敬了一句:“让你家老李去帮呗,你家老李更厉害。”

一句话,弄得李婆子有点尴尬。从此,徐婆子就有了一块心病,总是不痛快。她不但紧盯自家老徐,不许越迟寡妇家半步,还紧盯迟寡妇,生怕俩人擦出火花。徐婆子看着屋里的两个人聊得挺热乎,想着心事,一不留神,脚下一滑“噗通”掉了下来,不但屁股摔得生疼,还把脚崴了。夏天的傍晚,夕阳依然高高地挂在西边的天空中,也是茶余饭后人们纳凉的时候。在这胡同里有一棵大槐树,槐花飘香,弥漫在空中,沁人心脾,巨大的树冠,枝叶异常茂密,在盛夏的时候,为这里的人们投下一片阴凉。这里就是人们一边纳凉,一边扯闲淡的好地方。女人们拿着自家的活计,端着小板凳,围坐在树荫下。一边手里干着活,嘴里还不停地扯着闲蛋。有的在做针线活,有的在织毛衣。李婆子的织毛衣技术不但熟练而且水平很高。她连看都不用看一眼,嘴上扯着闲篇,脸上露着微笑,手不停地织着。一对织针在她灵巧双手的驱使下,上下跳跃,不一会儿,毛衣便一圈一圈地长大了。徐婆子是最后一个过来的。她右手拿着一堆活计,左手领着一个小板凳,一瘸一拐走了过来。“哎,老徐婆子,你的脚咋瘸啦?”

李婆子看徐婆子走道有点奇怪,就嚷嚷起来,声音很大,咋咋呼呼,生怕别人听不见。“昨天还好好的,今个咋就瘸了呢?”

“摔的。”

徐婆子没有理会李婆子,漫不经心答了一句。把板凳一放,一屁股坐在上面,然后神秘兮兮地对大伙说:“哎哎,你们说那个眼镜男在迟寡妇家待到啥时候?”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事儿,女人多的地方就容易无事生非。这些无事生非的女人们凑在一起,自然而然地就把迟寡妇当成她们扯闲淡的话柄。女人们对此都很感兴趣,瞪大眼睛歪着头看着徐婆子,似乎在问:啥时候?“半夜!半夜还没走呢。“徐婆子说这话,表情有些夸张,声音也高了八度,故意强调了半夜两个字,而且神情得意洋洋。”

你咋知道的?“有人不解地问。”

我看见了。“徐婆子不假思索很肯定地说。”

你真看见啦?“”我亲眼看、见、的。“徐婆子突然觉得话多有失,毕竟偷窥人家隐私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心虚说话底气不足,刚说出”我亲眼“三个字便意识到了这一点,后边”看见的”三个字才断断续续说出来,声音几乎听不见。“老徐婆子,你是不是扒人家墙头去了?”

李婆子见徐婆子好像心里有鬼,说话有点吞吞吐吐的,问了一句。“你才扒人家墙头呢,我能干那事儿吗?”

徐婆子嘴硬,扒了人家墙头也不承认。“那你那脚是怎么崴的?”

李婆子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从炕上摔下来的呗。”

徐婆子不假思索,随便编了一句。“莫不是晚上老徐用力过猛,把你从炕上拱下来的吧?”

李婆子说。哈哈哈,女人们大笑,有人笑得前仰后合。李婆子大笑,徐婆子也大笑了。“你家老徐真能干!”

不知谁“赞扬”了一句。“哄!”

又一阵大笑。女人们的闲话,似乎不唠迟寡妇不算进入正题,扯着扯着又把话题扯到迟寡妇身上去了。“哎,老徐婆子,那眼镜男啥时候走的?”

笑声过后,李婆子又想起了眼镜男。“我哪知道。”

“你不是亲眼看见的吗?”

“我看见的时候,他还没走呢。”

没有心机的徐婆子还是承认了扒墙头的事实。“哎——”无事生非的李婆子,故意长叹一声,“还是寡妇的吸引力大呀,迟寡妇的吸引力更大。男人到了她跟前就挪不动脚步,还有的男人被她吸得一个劲地往她家跑,还美其名曰说是帮忙,至于怎么帮——”李婆子故意拉长声调之后停了,不说了,让听的人自己去想。“哎,你啥意思?说谁呢?”

徐婆子虽然没什么心计,但也不是让人的主。听李婆子这么说,明显是指自家老徐,很是不满,立刻兴师问罪。老徐确实向迟寡妇献过几次殷勤,但都被迟寡妇烧鸡大窝脖——给卷了回去。“嘿嘿嘿,“李婆子笑了,”我说谁,您还不清楚?“她故意说您,而不说你。”

挑事儿是吧?我清楚啥呀?“徐婆子很不满李婆子没事找事的做派,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呶“李婆子不和她计较,用下巴和眼神一指,示意徐婆子,徐婆子扭头一看,呀!自家老徐好像刚从迟寡妇家出来,徐婆子的脸顿时变成了紫色。李婆子却洋洋得意,那意思是我说对了吧?幸灾乐祸的神情也同时洋溢在脸上。“你上哪去啦?”

等老徐走进,徐婆子没好气地问。“上厕所啦。”

老徐表情很坦然,若无其事。“瞎扯,厕所在西边,你咋跑东边去啦?东边哪有厕所啊?”

“这······我······”老徐顿时语塞,吱吱呜呜,有点慌神。“我就是绕了个圈么,没事儿溜达。”

徐婆子看老徐说话吱吱呜呜,目光躲躲闪闪,很不自然,断定老徐心里有鬼。气就大了,指着老徐的鼻子继续追问:“你上哪去啦?”

“没上那儿,我不说了吗,溜达,随便走走。”

老徐有点不耐烦。“你是不是上迟寡妇家去啦?”

“我上人家干啥去呀?别他妈胡说,你看见啦?”

老徐说完就走,不理睬徐婆子,想溜之大吉。“你回来。”

徐婆子一下又把老徐扯了回来,“不说清楚别想走。”

“说啥清楚啊?”

老徐真的不耐烦了。“你上迟寡妇家干啥去了?”

“没去!”

“不承认是不是?”

“我承认啥呀?”

“你上迟寡妇家干啥去啦?”

“我没去。”

“还是不承认是不是?”

“没去,我承认啥?”

“我给你找出证人来咋办?”

“你找吧。”

“李婆子,他是不是刚从迟寡妇家出来?”

徐婆子转脸去问李婆子,让她做个见证,她以为李婆子看见了。李婆子故意不说话,不说看见也不说没看见,就让气氛这么紧张着。“你倒说话呀!”

徐婆子急了,催了一句。李婆子还是不说话。老徐一看自家女人求证李婆子,而李婆子又幸灾乐祸不说话,于是说道:“你问他干啥?她家老李现在就搁迟寡妇家呢。”

什么?什么?李婆子一愣。老徐这句话犹如一声惊雷在李婆子耳边炸响,我家老李能上迟寡妇家去?这时人们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迟寡妇家,恰巧,老李真的从迟寡妇家出来,而且迟寡妇还很热情地把他送出来。这里的女人真的很怕自家男人和迟寡妇接触,迟寡妇真的太有魅力了。女人看见她都很喜欢,何况男人呢?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不怕死的男人有,不要命的男人有,不爱钱的男人也有,但是,不好色的男人真的没有。男人都是偷腥的猫,只要有机会,绝不会放过。迟寡妇一向深居简出,从不和这些女人们在一起扯闲篇,如果不是她成了寡妇,受到男人们的关注,这些女人们不会在意世界上还会有这么个女人。现在她们不但在意这个女人,还害怕这个女人跟自家男人扯上关系。因为她是一条美丽的鱼,男人都是偷腥的猫,猫见到鱼哪有不吃的道理?风云突变,气氛顿时又紧张起来。李婆子亲眼看见自家男人从迟寡妇家出来,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男人到寡妇家能干什么好事?她勉强压住怒火问老李道:“你上迟寡妇家干啥去啦?”

老李白了她一眼,看着她这脸色,知道这女人又多心,又无故猜忌,他又不想惯着她这毛病,于是呛了她一句:“上寡妇家干啥关你屁事?”

这更增添了李婆子的怒火:“好,你不说,肯定没干好事。我找迟寡妇算账去。”

说着就往迟寡妇家冲去。一边走还一边大声叫骂:“臭女人,不要脸的东西,勾引别人家的男人。你给我出来,我撕烂你的嘴。”

李婆子气势汹汹,大有得理不饶人之势。老李一看这女人太不像话了,紧走几步,把李婆子一把给拎了回来:“你胡说什么,嫌不嫌磕碜?”

“你都不嫌磕碜,我嫌啥磕碜?”

“我有啥磕碜的?”

“你一个大老爷们,没事总往寡妇家干啥去?”

老李仍然满不在乎:“大老爷们就不能上寡妇家啦,哪儿规定的?”

“瓜田李下你不知道么?”

“什么瓜田李下,你就是小心眼儿。”

众人一看这两口子越吵越厉害,便劝道:“行了,行了,别吵了。愿意吵回家吵去,别在外面吵,让人看笑话。”

老李见众人劝解,态度也软了,解释道:“我告诉你,不像你想的那样。她家的电闸坏了,让我帮她修一修,就这么点儿事。邻居之间,能不帮个忙吗?”

“那你告诉我不就没事儿了吗?谁让你不告诉我。”

李婆子还感觉委屈。“你就像个醋坛子似的,我懒得理你。”

“我像醋坛子?那我没事往光棍子家跑,你乐意呀?”

“你······”老李无言以对。老徐心想,这好事咋没让我赶上啊,我愿意帮助迟寡妇,况且我是电工。其实老李上迟寡妇家的时候,正好被老徐看见。只见迟寡妇向老李招招手,老李就跟着进了迟寡妇的家门。老徐一看也想紧跟着进去,但是大门“咣当”关上了,差一点撞上他的鼻子。老徐摸着鼻子趴着门缝往里看,看一看他们要干啥,结果啥也没看见,便悻悻地往回走,正在一转身的时候被李婆子看见了。李婆子以为老徐刚从迟寡妇家出来,所以示意徐婆子,以此证明她没瞎说。徐婆子一看也以为自家男人上迟寡妇家去了,所以才引起了不满。由于偷窥的行为很不光彩,所以徐婆子问起来,他才吱吱呜呜,感情两口子都有偷窥的毛病。老李和李婆子刚刚吵完,一个胖男人进了迟寡妇的家。人们看到这一幕顿时静了下来。“哎,这又是谁呀?”

徐婆子首先打破沉静,很惊讶地问李婆子,表情很是夸张。“你问我,我问谁去?”

李婆子没好气地顶了她一句,大概还为刚才的事不满她家老徐,便把气撒在她身上。“以前没见过这个男人,好像没来过。”

“以前老迟在的时候,从不让男人登门。现在老迟没了,来的男人自然就多了。况且迟寡妇太有魅力了,男人能不来吗?”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瞎呛呛。“是呀,咱这儿的男人不是有的也想去人寡妇家占点便宜吗?”

此话一出,让老徐听了很不自在,大伙都偷着乐。“咱这儿哪有这种男人,都有老婆有孩的。”

老徐装得很平静,也很正经。其实世界本无事,只有好事的人多了,世界也就有了事。正当这些好事的人,无事生非瞎议论的时候,“嘎吱、嘎吱”的响声由远而近传来了。人们顺着这熟悉的声音望去,眼镜男骑着那辆二八破旧自行车,以同样的姿势,同样的速度,目不斜视,从不看一眼旁人,从这些人的身旁擦肩而过。走到迟寡妇家的门前,这“嘎吱”声也停了。眼镜男下了车,把车停在门口,锁上,便进了屋。眼镜男的出现,令这些人的瞎议论戛然而止,再次陷入了寂静。人们的心里好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寂静了好一会,谁也没有说话。还是徐婆子率先打破了静默:“能不能打起来呀?”

“打不打起来关你屁事。”

李婆子又呛了她一句。李婆子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发,事儿越大发她看着越过瘾。“还记得不?前些日子,两个男人为了争夺一个女人,都打出人命来了。”

徐婆子努力提醒着大伙。当然记得,这才几天哪。正因为知道有这事儿,所以才在大伙的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是小青年搞对象,结果搞成了三角恋爱,两个小伙争锋吃醋打起来了。”

“啥搞对象啊,三角恋爱呀,根本不是。而是在舞厅为了争夺舞伴,两个男的都想和这个女的跳舞,互不相让,打起来了,就把人打死了。”

“不是在舞厅,是在大街上把人打死的。”

“对。事儿出在舞厅,从舞厅一直打到大街上出的人命。”

“太可怕了,千万别出人命啊!”

徐婆子好像在祈祷。“对,千万别出人命,要是真出人命,怕是迟寡妇也跟着倒霉。”

老徐有些担心地顺着徐婆子说了一句。他这话立刻引起徐婆子不满:“迟寡妇倒不倒霉关你屁事,你心疼啦?”

“我心啥疼啊,毕竟是邻居,谁都不希望出事儿。”

“瞧瞧,你家老徐心眼多好使,总为邻居着想."李婆子冲徐婆子撇着嘴,以一种虚伪的表情夸奖老徐。讽刺,这明显是讽刺。徐婆子马上针锋相对回敬道:”你家老李才真想着迟寡妇呢,不是刚才还给迟寡妇修电闸了吗?你家老李是用实际行动,俺家老徐只是说说而已。“”有的人想修还修不上呢,心里嫉妒。“这些人凑在一起,一边扯淡,一边斗嘴。心里怕迟寡妇家出事儿,又希望她家出点事儿。好一会儿,也没听见迟寡妇家传出什么动静。”

我去看看。“老徐憋不住了,偷窥的毛病又犯了。”

你给我回来,“徐婆子马上喊住他,”你看啥?有你什么事儿?“”我不进去。“老徐不听老婆的劝阻,执意前往。他真没进去,只是把耳朵贴在迟寡妇家的大门上,听听有什么动静没有。这些人扒着眼睛看着老徐,看他能有什么新发现。老徐听了好一会儿,很败兴地走了回来:”啥也没听见。“这些人一听也很扫兴。就在这些人及其扫兴的时候,迟寡妇家的门开了。胖男人在前,迟寡妇和眼镜男在后边跟着。”

回吧,回吧。“胖男人一边走一边回头说。”

舅舅,有时间常来。“”哎,回吧。““舅舅?我纳闷呢,屋里这么平静,原来这胖子是迟寡妇的舅舅。要不然早就打起来了。”

老徐长长舒了一口气,笑着说,好像悬着的心一下落地了。“你咋知道是她舅舅?”

李婆子不相信,翻着很特别的眼神反问老徐。“你没听见?刚才迟寡妇叫他舅舅。”

“叫舅舅就是舅舅啊?”

“那叫舅舅不是舅舅,还能是她干爹?哈哈哈”老徐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哎——你还真说对了。”

李婆子表现出很神秘兮兮的样子,“那过去,男女偷情,为了掩人耳目,拜成干父女。让女的管那男的叫干爹。表面是干父女,背地里两人竟干那事儿。”

这李婆子好想知道的很多。“那胖子比迟寡妇大不太多,不可能是她干爹。”

“就是因为大不太多才叫舅舅,要是大太多了不就叫干爹了吗。”

李婆子说。哄——众人笑了。“不能。迟寡妇不是那种人,别把人想得那么坏。”

老徐坚信迟寡妇是好女人。“是不是那种人你知道啊?人家干那种事儿还能让你看见?”

李婆子一连串反问,老徐无语。“哎,老徐呀,”李婆子继续说,“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就处处护着迟寡妇啊?”

“没有。”

老徐不承认,“我就是实话实说。”

“怎么没有?你要把这劲头用在你老婆身上,多护着你老婆多好啊!”

李婆子似乎有点语重心长。听李婆子这么一说,徐婆子也不满自家老徐:“他还能护着我,他他妈的心也不在我身上,不知道跑谁身上去了。”

老徐很不满老婆说的话:“我的心不在你身上,还能在谁身上?”

“说不上跑那个寡妇身上去了。”

不可理喻。老徐生气了,憋了半天劲,才说出话来:“你不就说迟寡妇吗?我的心就在迟寡妇身上,怎么的?”

其实他的心不在迟寡妇身上,只是话赶话,说了一句气话而已。“迟寡妇比我好,你有能耐跟他过去呀!”

徐婆子也越说气越大。李婆子把事儿挑起来,不吱声了,看着人家两口子吵架。老徐一听老婆这么说也火了,指着老婆说:“瞧你那德行,你还跟迟寡妇比,你长得要有迟寡妇一半好看,我他妈都把你供起来。”

徐婆子一听炸了,把手里的活计往地上一摔站起来,冲着老徐吼道:“不好看咋的?不好看能给你生儿育女,能给你洗衣做饭。那寡妇好看给你做啥啦?你有能耐找她去,跟她过去。”

徐婆子觉得很委屈,说着说着哭了,泪流满面,边哭边说:“老的小的伺候着,竟费力不讨好。你整天想着迟寡妇,得着啥了?”

几个女人见老徐两口子越吵越厉害,赶紧过来劝解。李婆子也不好意思再看热闹,也过来劝解。安慰了徐婆子,也责备了老徐。老徐此时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分,有点理亏,没有再吱声。他清楚,徐婆子对他来讲是个好老婆。说句心里话,老徐对这几个女人如此编排迟寡妇真的很不满。迟寡妇是个漂亮女人,是个好女人,也是个不幸的女人。从心里讲,他很喜欢迟寡妇,哪个男人不喜欢漂亮女人呢?但喜欢归喜欢,也就是心里想想而已。但能跟自己过日子的还是自己的老婆。徐婆子在大伙的劝解下,见老徐也没再吱声,渐渐的心平气和起来,发泄过后也就没事儿了。徐婆子了解自己的丈夫,他也是个男人,也喜欢漂亮女人,也仅仅是喜欢而已。他即便真的喜欢迟寡妇,迟寡妇也未必喜欢他。吵过、闹过之后,心情舒畅了,脸上也微微露出笑容,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活计,坐在板凳上和这些无聊而好事的女人们又重新开始闲扯。轻风吹拂着树叶哗哗响,大槐树下依然投下一片阴凉。槐花依旧飘香,沁人心脾。哈哈哈,女人们的笑声又在大槐树下回荡。圆圆的月亮依然高高地挂在天空,如水的月光洒在大地上,胡同的夜晚也跟着明亮起来。那辆破旧的自行车,依然寂寞地靠在迟寡妇家门前,静静地等待着它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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