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归年陪在旁边,任由小男孩放肆的哭泣。 他仍旧记得五岁时父母去世的那种悲痛, 悲伤像泉水一样从内心深处涌出,绵绵不绝,无法自已。 这个时候任何安慰都是无力的,只有发泄出来才行。 需要尽情的哭,哭出来就会好很多。 泪水可以带走心中溢出的悲伤。 半个小时过去了,小男孩的哭泣声慢慢变小,最后只剩下不时的抽噎。 大概是哭累了,他的开始肚子咕咕作响。 “饭好了!洗手吃饭!”
此时厨房里传来了刘强的呼唤,正好饭菜都已经做好。 赵归年打了一桶水,帮小男孩把脸和手都清洗干净,然后领着他走进屋里。 刘强将一盆炒猪肉和一大锅米饭端了进来。 赵归年去厨房拿来碗筷,帮强哥与小男孩一人盛了一碗米饭。 将筷子递给小男孩道: “来!算是提前吃午饭了,不管那多,咱们开吃!”
“谢谢你们!”
小男孩向兄弟俩,眼里满是真诚的道谢,然后接过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刘强与赵归年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也端起碗筷吃了起来。 兄弟俩时不时给男孩夹菜,让他放开了吃。 他们都在这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 每一个孤儿都是被遗落在人间的天使,父母都在天堂上看着呢。 三人吃完饭后,赵归年这才打听小男孩的详细情况。 “我叫赵归年,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李云腾”男孩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现在已经不像刚被抓住时那样害怕了, 觉得请他吃饭的兄弟俩都是好人,于是继续自我介绍道: “我今年八岁,之前在上小学三年级。”
赵归年微微颔首,表示了解,然后好奇道: “云腾,能告诉我武安军攻打靖昌城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吗?”
男孩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他回忆道: “敌人打过来的时候,我们一家人正在城外地里种菜, 当时我在地里玩,看到几十个人像鸟一样从天上飞进了城里,就拉着我爹一起看。 接着一群飞机飞了过来,肚子里吐出来许多人, 他们都穿着黑色铠甲,背后喷着蓝色火焰,像麻雀一样密密麻麻的飞向城里。 然后我就听到爆炸声响起,声音很大很大。 我爹告诉我说打仗了,急忙拉着我和妈妈往树林里跑, 周围种地的人也都跟着逃跑。”
李云腾说到这里仍旧心有余悸。 赵归年听完有了大概印象,这与武安军十五年前入侵云州时用的手段差不多。 他们喜欢空降突袭,用闪电战的方式击垮目标。 赵归年模糊的记得,当年也是黑压压一片的敌人从天而降, 他们一落地便开始在街道上肆意杀戮,制造混乱。 父母便是在街上被敌人乱枪打死的, 当时他们将赵归年搂在怀里,用身体挡住了一梭子射来的子弹, 这才保下了赵归年的性命。 脑海里的记忆一闪而过,赵归年摸了摸男孩的头,安抚着他的情绪,继续问道: “那后来呢?”
“后来爹娘带着我,和二十多个叔叔阿姨一起往云州来逃难。 树林里有好多吃人的野兽, 好几次我夜里睡着了,被惨叫声惊醒,听说有人被野兽拖走吃掉了。 最后爹娘夜里都不敢睡觉了,白天也一直拼命赶路。 直到我们遇到了一只大蜘蛛,它差不多跟这张桌子一样大。”
李云腾指着面前吃饭的一米见方的桌子,有些哽咽的说道: “它……它咬死了不少人, 好几个叔叔跑着跑着,就口吐白沫倒下了。 大蜘蛛还一直追着我们不放,离的越来越近, 我都可以看清它那双黑色的大眼睛了。 然后……然后爹就把我交给了妈妈,让她抱着我逃。 爹拿着一根棍子拦下了大蜘蛛,和它打了起来。 最后我看到他被大蜘蛛扑倒了, 呜呜……” 李云腾说着说着,忍不住再次哭了起来。 赵归年用毛巾帮他擦了擦脸上泪水,轻声安慰道: “不哭,不哭,你现在已经逃到云州了,你爹在天上看到也会高兴的。”
李云腾强忍着泪水继续讲述着: “等我们甩掉了那只大蜘蛛后,只剩下八个人了。 妈妈和我一起又走了三天,好不容易快到云州了, 采蘑菇时她却被烂木里,钻出来的一条彩色蜈蚣咬了。 当时妈妈只感觉手指有些疼,以为没什么大问题。 但身体却一直消瘦下去,吃东西总是吐, 等我们到达云州时,她已经快走不动路了, 走着走着就突然晕倒在了这附近的街道上。 同行的几个叔叔帮忙把妈妈抬到了诊所, 医生检查说她中毒太深已经没救了, 我怎么喊,妈妈都没有醒来,然后摸到她身体越来越凉。 呜呜……最后妈妈也死了!”
赵归年把男孩搂进了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劝慰道: “人死不能复生,还活着的人一定要好好活着,这样父母在天上看着你也会感到高兴。”
“他们……他们真的会在天上看着我吗?”
李云腾哽咽着问道。 “真的,他们一直在天上看着你呢!”
赵归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 等李云腾慢慢不再哭泣了,旁边的刘强开口问道: “云腾,你现在是与从靖昌一起逃来的几个叔叔住在一块吗?”
“没有,他们帮忙埋葬妈妈后,就离开了。”
李云腾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是个累赘,没人会愿意要的。 刘强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看向赵归年。 “哎!小年,你有什么想说的?”
赵归年明白强哥的意思, 虽然兄弟俩很同情这个孩子,但目前肯定是无法照顾的。 于是建议道:“要不?把他送到孤儿院?”
刘强眼前一亮,对赵归年的提议颇为赞同。 “你是说周院长那里?”
“嗯嗯,不管怎么说,那里我们更熟悉一些。”
赵归年与刘强都是在青梨孤儿院长大的, 院长名叫周青梨,是一个七十多岁的慈祥老太太,孤儿院便是她一手筹建的。 武安军当年入侵云州时,周院长家人都不幸在战乱中逝去,只有她一个人幸存了下来。 万念俱灰的她没有自暴自弃,而是选择散尽家财,在城外建立了一个孤儿院,收养战后的孤儿。 兄弟俩便是第一批有幸被收养的孤儿, 孤儿院常年收养的孤儿在八十个左右,孩子们在里面待到十四岁便需要出来自谋生路。 抚养这么多孩子常年也是笔不小的开支,单靠周院长的钱肯定是杯水车薪。 除了每年市政府下发一定补贴,平日里周院长也会想方设法募集一些慈善捐款。 这样才算勉强维持着整个孤儿院的正常运转。 赵归年与刘强达成共识后,便咨询起李云腾的意见, 男孩知道有一个能遮风挡雨又不挨饿的地方,已经很不容易了,连忙点头答应。 随后三人一起出门,向青梨孤儿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