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针过后,婴儿情况比较稳定,就是孩子父母的情绪很不稳定,还是非常惊慌失措。 高源跟他们交谈了一下,才知道他们是在更里面的霍乡。他们整个乡连一个大夫都没有,有病也只能熬着,熬不住了才跑到自己乡里的联合诊所来求诊。 这对父母,就是抱着孩子走了一晚上才走到这里的。 “唉……”高源叹了一声,喃喃自语:“霍乡啊……” 他清楚的记得在接下来的流感中,就是因为霍乡的老百姓得不到有效的医疗救助,所以才被那些骗子趁虚而入,发生了多起吃香灰烧符水的恶性事件,害了好多人性命。 高源眉头皱的很紧。 一见高源又皱眉了,孩子父亲又紧张了:“大……大夫,有什么问题吗?”
“嗯?”
高源看他,然后摇摇头:“没有,我在想别的事情。”
“哦。”
孩子父母还是坐立不安。 稍后,药煎好了,何雨端着药出来。 高源说:“拿个小调羹出来,每次服用半调羹。”
药刚拿过去,却见孩子牙关又紧闭了,抽搐之意又出来了。 “大夫,大夫!”
孩子父母又慌了。 “遭了。”
李胜利和刘三全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别急。”
高源对李胜利吩咐道:“羚羊角一钱,麝香3分,12只蝎尾,2条蜈蚣,把这些磨粉混匀拿过来。”
“好。”
李胜利立刻应一声,然后他又问:“那这里怎么办?”
高源则看向了沈丛云,说:“上手吧,我需要孩子定惊张嘴。”
大家都看向沈丛云。 沈丛云看看众人,稍稍躲了躲大家的眼神。 高源却一直在看着沈丛云。 沈丛云抬头碰上了高源的眼神,他的眼神没有高源的坚定,所以他的头不自觉低了一点,不敢与高源对视。 犹豫了一下,也沉默了一下,最后他轻轻叹了一声,才活动着手指,低着头走上前了。 他直接用了掐法,行强刺激,刺激患儿的山根、准头,然后又掐人中,又掐老龙。 每个穴位,不过区区几下而已。但那隐隐又要抽搐的患儿,竟停了下来。 “哎!”
患儿父母顿时惊喜。 沈丛云站好了,分开两手在患儿牙关处,行推拿手法。 稍顷,紧闭牙关的患儿缓缓张嘴,而后又哭了起来。 患儿父母松了一大口气。 “喂药。”
高源提醒何雨。 “哦。”
何雨赶紧小心喂药。 刘三全和李胜利也诧异不已,从沈丛云上手到现在,不过区区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能达到这样的疗效,这老家伙有点东西啊! 高源也看向了沈丛云,对其微微颔首。 做完这些,沈丛云的脸色却很不好看,他又靠在门框上,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接下来的时间,这孩子都在服药,差不多服用了四调羹的药物,散剂分成多份,吃了三次的量。下午时分,患儿烧退,情况稳定,神志清醒,体态正常,也能顺畅呼吸了。 患儿父母欢天喜地,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诊所里这些大夫,齐齐松了一大口气。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患儿父母激动不已。 大家都露出了微笑。 孩子父亲见孩子性命无忧,他看了看沈丛云,又走过来担心地问高源:“大夫,我们孩子以后不会变成傻子吧?会不会变成癫痫啊?”
高源笑了笑说:“放心吧,你孩子以后啊,肯定比你聪明,比你有出息。”
孩子父亲在一愣之后,然后挠着头不好意思憨笑起来。 大家的神色也都轻松起来,诊所里面充满了欢声笑语。 …… 最后,高源拿了两张纸,给他们包了两份散剂,让他们带走服用,防止余热复炽。 患儿父母千恩万谢走了。 而诊所内众人却像是跑了一场长跑,大家身体上都莫名感觉很累,但精神却是非常亢奋,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色。 刘三全连吐几口气,他兴高采烈地说:“哎,哎,哎,我今天算是开了眼。好家伙,那小家伙都病成那样了,我都以为救不了了,谁知道一个下午不到就能脱险,好家伙呀,好家伙呀!”
李胜利也是兴奋非常,一边拍着大腿一边道:“我怎么感觉治病比打仗还累。嘿,以前打仗我们连续两昼夜作战,奔波上百里,呵,还有劲头打扫战场呢,今天还没干啥,怎么感觉全身都没力气了呀!”
刘三全难得打趣一声:“那可能是身体虚了,年轻人注意节制啊。”
“去你的吧。”
李胜利一挥手。 欢笑声又起。 高源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 刘三全看向高源,问:“高大夫,你不说点什么吗?今天这个孩子可真凶险啊,你不紧张吗?”
高源缓缓抬起头,说:“医者,最大的成就莫过于起死回生,妙手回春几个字。最大的安慰,莫过于看见一个个濒临崩溃的家庭,重新找回希望和幸福。”
“这样的成就,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这是心灵上的悸动,是灵魂层面最大的满足。你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其实是兴奋过度的表现。”
刘三全和李胜利齐齐一怔,而后笑了起来。 高源脸上继续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而站在角落里面的沈丛云却始终没有抬起头,他跟前面的三个人格格不入。 过了半晌,他沉沉叹了一口气,便侧身悄悄从门口走了出去。 高源见他出去,他也赶紧跟了上去,到了门外,高源喊住了他:“沈大夫,还没下班,你走的有点早啊。”
沈丛云没有转身,他微微低着头,连声音都低沉了不少:“累了……想回去歇着了。”
高源说:“一会儿还有病人来求诊呢。”
“有你在还不够吗?”
沈丛云转过来看高源,脸上露出自嘲之色:“枉我自高自傲,没想到在你这个年轻人面前一败涂地。我现在能肯定,你不是跟着我们沈家人学的医,我们沈家没这么大福气,教不出你这样的人物。”
高源沉默了。 沈丛云露出自嘲之色:“或许你说的对吧,再也不会有沈家了……” 高源说:“有你在,沈家就还有希望。”
“嗤……”沈丛云摇摇头:“我这个沈家的希望,连你一个年轻后生都比不过,我还有什么用?有今天这个孩子的病例打底,你的名声很快就会传出去,我都不知道前面为什么要帮你。”
沈丛云苦笑。 高源却道:“如果前面你连这么点事情都不肯为病人做的话,我就真的不会再管你了。”
沈丛云奇怪地看着高源,他问:“管我?你管我什么?有你在,我还能有希望吗?以后就算有哪个大人物垂青,也不会找我,只会找你。”
高源皱眉:“你老盯着这些大人物干什么?”
沈丛云自嘲一下:“不然呢,盯着这些脏兮兮臭烘烘的工人农民吗?治好了他们,又能怎么样?治好一千个平民百姓,也比不上治好一个大人物。被千千万万的老百姓褒奖,也比不上大人物的一句夸赞!”
高源眉头大皱,他道:“你难道到现在都不觉得你一直以来努力的方向是错的吗?”
闻言,沈丛云豁然看向高源,他道:“费伯雄只是因为得到了前清皇帝一句‘是活国手’的称赞,孟河镇不过区区百十户人家,竟变成今日这般光景。”
“四大医家,据此而兴,孟河流派响彻天下。天下学医之人,无不敬仰莫名。万里迢迢来求诊之人,更是络绎不绝。而这一切,只是源自皇室这一句称赞啊。”
“我没那么大的本事,不敢想能以一己之力开创一个医派,兴盛一个地方。我只求大人物肯垂青眼,让我重拾沈家的门楣,仅此而已。你说我错了,我错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