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皇后却在偏殿接见了叶红烟和叶紫松兄妹,这突如其来的接见却让叶重天夫妇有些喜出望外了,没想到叶红烟平白得到了县主之名,现在还能得到皇后的赏识?他们将叶红烟精心打扮,以最快的速度送入宫中。两侧十余名青袍太监拱手谨立,叶红烟欢喜地踏着从容的步子从他们面前走过,这大殿之中弥漫着一股馨香气味,这味道叶红烟很是熟悉,是早年邻国进贡的一种香木的味道。而面前这位皇后娘娘叶红烟自以为自己是十分了解她的,自己打小就经常陪父亲入宫,常常被送到后宫与几位公主作伴,皇后对她很是赏识,教过她很多礼仪知识,一直待她很是和善。叶红烟俯身便拜:“臣女叶红烟,见过皇后娘娘。”
她一俯首低头,发间玉钗立即吸引了皇后的注意。叶紫松也正跪在一旁,与妹妹一同行礼,这次被召入宫全是因为太子在皇后面前提起了玄鸟钗的事情,若非重要,皇后又怎会因为一支钗而把他唤来后宫呢?他实在不明白把钗交给他的七皇子夫妇究竟在打什么主意。“起来说话。”
皇后的声音清冽而庄严,坚硬如冷石。叶红烟抬起头来,皇后看起来已有四十来岁,身材却很是妖娆曼丽,全身散发出一股凌人霸气来,早就见识过皇帝品味的叶红烟此时见到她,心中竟有种说不出的苦楚,但这些痛苦她不敢与任何人说来。皇后并不细看叶红烟,她很快将视线移动到叶紫松的身上,便再也不移开了。叶重天这两个孩子她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但细思下来,却又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不能一概而论。绕过那繁复的礼节,她直击重点,问道:“紫松,你今年几岁?”
叶紫松慌忙拱手以礼,面上露出些慌张神色:“回皇后娘娘的话,紫松年方十八。”
年方十八!皇后明显眉头上扬,双手一紧,本就不是和蔼可亲的模样此时变得更加凌厉。叶紫松更紧张了,连忙问道:“不知娘娘何出此问?”
皇后好半天才淡淡地笑了,却不回答他的话,一时间本就不算大的殿阁内鸦雀无声,只听得殿外有几只杜鹃清脆地鸣叫着,偶尔传来几声蝉鸣。皇后穿着一身单薄的金色缎子,两袖绣着凤凰图案,庄重而典雅。皇后的笑容不减,挥手命下人端上茶水,缓慢地道:“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你父亲叶宰相曾帮了本宫不少,如今你已十八有余,当是娶妻生子的年龄了,这朝中朝外若有相中的女子,只管开口与本宫一提,本宫会与你安排的。”
“谢娘娘恩典,紫松感激不尽。”
叶紫松缓了口气。他接过宫女递上来的茶水饮尽,想要缓和自己的惧意,他虽没有犯错,但每每站在皇后跟前他总能感觉到一丝寒意,从前他不懂宫中事故,现在他懂了,这种寒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浓烈。叶红烟并不知道自己的兄长在害怕什么,她当然也明白这宫中生存之道,但皇后既要跟宰相合作,又怎会对她兄妹不利?便道:“兄长早年在外游学,希望将来能够一展本领为国效力,一直未曾考虑成家之事,如今皇后娘娘提醒,真该早些给兄长安排安排,也好定定他的心神。”
“游学?”
皇后笑容浅淡地问道。叶紫松道:“是,紫松曾跟随七皇子在外游历多年,甚少归家,这成家之事便一直搁置了。”
皇后忽然问道:“四处周游体查民情是好,那你可曾去过诸如隆建之类的地方?”
隆建,那可是荒无落后的地方,他没事往哪里去做什么,可皇后这么问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考查他的能耐?叶紫松想来想去,本是“是”或“不是”的容易问题,他却犹豫了。“兄长?”
叶红烟提醒道。叶紫松这才反应过来,不能让皇后觉得他只去好地方不去穷地方啊,于是他的回答声音很低:“去过……紫松去过隆建,紫松的五妹也即是如今的七皇子妃在隆建郊北长大,曾经紫松去探望她的时候曾在那里呆过一段时间。”
“听太子说,你手上拥有着一支碧玉打造的玄鸟钗,可否拿来与我一看?”
皇后话锋一转,连声音都变得锐利起来,“你既去过隆建,所以,那玄鸟钗也是在隆建得到的?”
亏他叶紫松见过不少大场面,被皇后这么一震,他突然双腿无力,惊得跪在地上不敢起身,乖乖地将身上的钗递给前来取物的公公,他猜想自己可能是被卷入什么奇怪的事情中了,连忙说道:“娘娘,这钗是七皇子殿下交给紫松的,此前紫松从未见过此钗。”
皇后冷笑:“你这话怎与太子所言不符?”
叶红烟见自己兄长汗如雨下地跪在地上,自己也慌忙跪下:“皇后娘娘,兄长无意冒犯,太子殿下见到的只是相府送礼的一个片段而已,这钗的来历他却未必见到啊。”
皇后点了点头,笑容变得有些深沉了,她看着叶红烟,不得不说这个丫头是有些本事的,三言两语解释清楚,镇定自若,比她身边的叶紫松倒是有用许多了。仔细看了看那钗,那拙劣的雕刻技术不过是将玄鸟钗照着模子打出来了,却十分粗陋,一眼能骗过许多人,却骗不到她。皇后并不急于拆穿这件事,她细细打量着叶紫松,这男子长得却也是文质彬彬一表人才,鼻子眼睛多少能看出些叶重天的模子来,可她偏就是心绪不宁,恨不得将手中的玉钗当场捏碎。片刻过后,她不徐不疾地说道:“你们也不必害怕,这钗本是宫中之物,被婢女偷出宫外流落已久,如今你们得到了此钗是宫廷荣幸,本宫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呢,无须惊慌。”
叶红烟听罢,立即会意,打算将钗取下来交给皇后,但皇后却抬手制止:“本宫今日唤你来此是有事想请你帮忙,紫松,你先回去吧。”
叶紫松领旨告退,留下叶红烟一人在宫中他当然也会担忧,今日为了玉钗的事情皇后看起来很不愉快,也不知道她要留下叶红烟做什么。这么想着,叶紫松在离开偏殿之后一直在后花园转悠,迟迟不去。…………听说叶绫雪和四公主来访,华凌羽颇有几分意外,不过幸好今日皇后不在他太子府内,许多事情倒能随他心意来办了。将众人接入府邸,华凌羽亲自迎。可当他看到四公主衣襟上的血迹时,他不禁一愣。四公主娇滴滴地喊了一声“太子哥哥”后,便不再出声了,并不像她在马车上时那么多言善语,她那么活泼的人,见到温柔体贴的华凌羽却没有话说了,这本就是件奇怪的事情。叶绫雪将身上的外衣披在四公主娇小玲珑的身上,对华凌羽道:“见过太子殿下,臣妾本是有事求见太子,在路上偶然遇见四公主,发现公主摔伤了,便将她一同带来。”
华凌羽很疼这个妹妹,听说她受伤了,连忙道:“怎么那么不小心,快传御医。来人!带四公主到厢房疗伤!”
“太子哥哥,不用找太医,有七皇子妃陪着就好,芸香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不晓得贸然前来太子府,有没有打扰到哥哥休息?”
别看她年纪小,小嘴却极是能说会道,在这么多皇子皇孙之中,不会自保可怎么行?华凌羽眉头微沉。四公主进了厢房以后便缩在叶绫雪怀里哪儿也不肯去,见华凌羽推门进来,她一下子钻进被窝连头也不肯冒。叶绫雪正欲行礼,华凌羽阻止下来,见叶绫雪手里拿着药膏,不禁心疼地看向床上那个大鼓包:“母后不在,你们不必在意礼节。”
叶绫雪微笑。华凌羽走到床边,轻声跟四公主说了两句,便拉着叶绫雪出去了。他自然知道是何人想要刺杀四公主,可就算之道又能怎样,他将叶绫雪带到外面,悄声问道:“你们来见我,是不是为了四公主宴会的事?你怎么会想着要去参加四公主的宴会呢?”
“我倒是不想,不过两位姐妹想要参加罢了,我今日来此是为了见你。”
华凌羽忽然一怔,他也很想再见到她,只是他这个想见跟她的想见可能并不是同一回事,她如今已经身为七皇子妃,像她那样看起来清冷高贵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是那种红杏出墙的人呢。果然叶绫雪渐渐敛起了笑容,她蓦然道:“太子殿下,我将我兄长交给您,是希望他能够保护您,为何,您为何让他去边关?”
华凌羽摇摇头:“这并非是我愿意,他比你想象中的要聪明得多,看得也更远,母后要用他,我无法拒绝。眼下七皇子欲对他不利,我已经告知母后,但奇怪的是母后并无动兵之意,反而偷偷调查容谦的身世。”
“调查我哥哥?为什么?”
叶绫雪震惊地问道。太子温柔的气息忽然扑在她的颈边,他用那轻柔如羽毛扫在耳廓的声音说道:“玉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