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昨晚冲出来的时候,除了气冲冲地拿了一把匕首,还带了一包不知道是什么的药粉,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跟那奇怪的药有关……”“这还用问吗!”
百里昔年用力转过身,“人都已经这样了,还不先去把大夫请来!不管到底怎么样,总要确保人能救过来再说!”
“是,大少爷!”
宝儿闻言,假装惊惧地脖子一缩,连忙旋身冲了出去,去找百里昔年一早就安排好了的杜大夫。盯着床上那血肉模糊的两个人,大夫人的脸上也挂满了忧心,只是在那忧心之下,她的冷笑声都已经快要忍不住从喉咙当中硬是挤出来了。真是没想到,这个小狐媚子这次竟然真的着了套。只不过……一想到周仁醒了之后可能会有的反应,大夫人心里那翻涌不止的喜悦疯狂,就微微有些沉淀了下去。她有些担忧地扫了一眼儿子,这小狐媚子除是除了,可他的前程,都还要系在这周仁的身上,千万不要搞砸了才好。“糊涂……糊涂!你当真是糊涂呀!”
在最初的惊惧过后,老夫人的嘴唇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一双略显苍老的眼眸当中,隐隐可见水光氤氲。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的心里的确是气愤的不得了,可这些天朝夕相对处下来的祖孙感情,却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抹杀。老夫人含着泪,被假意悲伤的大夫人搀扶着,手中的拐杖有些颤巍巍地杵在地上,发出的声响似乎也没了从前的稳重力量,“秋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我是你的祖母,我怎么会看着一个丫鬟爬到你的头上,你这嫉妒心,实在是你自己的祸端啊……”“什么叫糊涂!她分明就是不受教,好好的大家小姐不爱做,非要干这种丢人现眼的丑事!”
百里于道的一张脸先是刷白,紧接着又涨成了紫红,他的女儿做出了这种跟试婚丫鬟争风吃醋的丑事,简直就是硬生生把他这张老脸按到了污水渠里头!咬牙切齿的百里于道,感到自己的那团怒火已经快要冲破天灵盖冲出来了一样,转眼又瞧见了百里昔年的手正搭在她的面纱一角,却迟迟没有扯开,顿时额角又是一阵青筋暴露,怒气上涌……“你还给她挡着那张脸做什么!是她自己做了这么下贱的事情,她还有什么脸面可言?给我把它扯下来!”
百里昔年面色凝重,那轻抿住的唇角,却有了一丝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百里秋水,你不是很聪明吗?你不是很高傲,认为可以将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中,让整个百里府都围着你这样一个低贱的庶女来转么?可今天呢?今天又如何?你这个小狐媚子,马上就要在众人面前,以最为狼狈的方式丢尽颜面了!百里昔年的手缓缓地扯紧了那面纱,脸上的肌肉都开始因为这强烈的激动而有了些微的扭曲,倘若不是他用舌尖用力地抵住牙关,他现在恐怕真的会放声大笑出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愉悦感,已经像龙卷风一般在他全身的每一个毛孔呼啸了起来,狞笑在他的眼眸当中无限扩大,极度的兴奋,令他的掌心变成了湿漉漉一片。终于,他做出一副哀切的模样,一把扯下了百里秋水那沾满血的面纱……当面纱扯下的一瞬间,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啊?”
盯着那血流满面的女子,房间里的人全都震惊到几乎有些呆住了,尤其是老夫人,面色先惊后喜,“这,这不是秋水!”
面纱后面的女子,脸上血迹斑斑,两片嘴唇更是不知道被什么给咬了个稀烂,千疮百孔,直到现在,伤口还在汨汨地流淌着鲜血,她双目紧闭,一张原本俏脸的脸此刻被血污染满,看不太出来原本的模样,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不是百里秋水。见到这,老夫人原本那蜡黄的脸色瞬间恢复了些许红润,只是这喜色没有坚持多久,她便又担忧了起来,这女子不是秋水固然是天大的喜事,可她却为什么会配戴着秋水的首饰,那秋水一夜未归,又是去了哪里?百里于道的神色倒是一下子轻松了很多,不管这次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出事的是丫鬟,就总要比小姐来的强。面色稍稍恢复了些的百里于道,连忙快步上前,也顾不上那床上满是血污,轻轻拍起了周仁的肩膀,“周大人,周大人?你没事吧周大人?”
周仁轻轻晃了晃头,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声响,随即又一头栽倒在了床上,仍是晕迷的模样。只不过他如今怎样,关心的恐怕就只有百里于道一人,一旁的百里昔年,早就面色铁青愣在了原地。当那面纱被扯下之后,百里昔年就像是石化了一般,紧攥住面纱,脸色青灰,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紧了床上的人,稍稍片刻,那面纱就已经被他掌心当中的汗水给浸透,一声撕心裂肺,几欲将房顶掀翻地尖叫声,很是不合时宜地从他的喉咙深处涌了出来……“楠枝……”百里昔年瞪大了一双眼睛,血丝密密麻麻地缠绕在了那凸出的眼球之上,一股滚烫酸辣的浓浆在瞬间涌入他的头顶,酸胀的感觉,令他几乎要在这一瞬间痛晕过去!躺在这床上,被周仁折磨了一整夜的人,怎么会是楠枝!百里昔年几乎要崩溃过去,头皮发麻,四肢都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楠枝?昨晚他明明是亲手给百里秋水换了衣裳,又亲自把已经服下催情药的百里秋水送到了这里,他甚至还躲在床下偷听,确认了周仁会对她下手,之后他才安心从北客房离开,这一切的一切,他都做得完美无缺,可是……为什么躺在这里的人,会从百里秋水换成了楠枝!一切都是他亲手布置,又亲自做成,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在看清楚床上的人不是百里秋水之后,大夫人的脸色也瞬间僵住了,随即一抹不好的预感无法控制地涌了上来,她微微攥住拳头,感到喉咙一阵火烧火燎的干涸。她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蒙骗她,可为什么百里昔年信誓旦旦说是死定了的百里秋水,如今却不见了人影?又为什么会被换成了楠枝?在面纱被扯下的时候,上面勾住耳朵的钩子不小心划到了楠枝的伤口,那剧烈的疼痛,令原本陷入昏迷的楠枝稍稍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刚一挪动身体,顿时就是一阵忍不住的呻吟。楠枝微微撑开了眼皮,模糊的神思略微清晰了一些,当她看清那脸色铁青的百里昔年时,两行滚烫的热泪瞬间冲了出来,当咸涩的泪水冲过伤口之时,那种撒盐一般的感觉顿时令她的痛楚又加剧了几分,她扭曲着一张血痕斑驳的脸,撕烂的唇蠕动着,吐出了一句嘶哑声响。“大……少爷……救……”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只见楠枝脸色一变,脸上的表情更加扭曲了起来,她吃力地捂住肚子,浑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口中不断地发出像是像是鬼哭一般撕裂沙哑的嗓音,忽然,又听得她哑着嗓子尖叫一声,豆大的汗珠沿着她的额头滚滚而落。就在她发出这一声尖叫的同时,一汪散发着腥气的鲜血,鲜红的血濡湿了床单,又滴滴嗒嗒地滴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发出这一声无力的尖叫过后,楠枝身子晃了晃,白眼一番,又仰头倒了下去……百里昔年的脑中瞬间像是被一把钢针狠狠刺过一般,就在他即将失控冲上前,将血泊当中的楠枝抱起来时,大夫人忽然上前一步,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昔年,知道她不是你三妹妹固然高兴,可你也不能太欣喜若狂,别太失了身份。”
在外人眼中,大夫人不过就是缓步上前,轻轻拉了拉儿子的手臂,可百里昔年却觉察的很是清楚,大夫人的手此刻就像是咬在了他的臂弯上一般,那狠命用指甲刺下的疼痛,令他在一瞬间清醒了过来。“你难道想陪她一起死?”
在抽身回来的一瞬间,大夫人嘴角翁动,极迅速地吐出了这句话。百里昔年目光一震,硬生生将涌到喉咙的那口鲜血给吞了回去。“母亲教训的是,我看到出事的不是三妹妹,心里的确太过高兴,才会一时控制不住。”
强压下那一团几乎将他的胸口撑爆的情绪,百里昔年目光阴冷,攥紧的拳头骨节处咯咯作响,只是脸上却浮现出了一副放下心来的宽慰神情。可就在百里昔年刚刚才从崩溃的边缘清醒一些的时候,一缕清香忽然伴随着一阵轻柔的脚步声靠近了过来,他猛地转过视线,汗水在一瞬间粘腻地挤了出来,粘附在他的皮肤表层,令他的全身都像是爬满了正在啃噬他的蚂蚁一般……她,怎么会在这里?“大哥刚才好像提到了我,是有什么事情要来找我吗?”
百里秋水一脸无邪烂漫地微笑,掀开门帘,走进了卧室当中。